去姚家的前一晚,张真源在值班室整理病历,台灯的光落在“姚珈柠”三个字上——那是她刚入院时的初诊记录,字迹还带着他惯有的温和。
手机屏幕亮了,是姚珈柠发来的消息:
【别紧张,我爸就是看起来凶,其实……也挺凶的。】
后面跟着个吐舌头的表情。
张真源失笑,回了句“知道了”。
姚家老宅藏在半山腰,铁门缓缓打开时,能看见院子里的银杏树,比城郊那片更粗壮,金黄的叶子落了满地。
姚父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手里捏着紫砂壶,目光落在张真源身上,带着审视,却没想象中那般锐利。
“张医生。”他开口,声音低沉,“多谢你照顾小柠。”
“应该的。”
张真源在他对面坐下,腰背挺直,没丝毫局促。
姚珈柠从厨房探出头,冲他眨了眨眼,手里还端着盘洗好的草莓。
“爸,你别吓他。”
她把草莓往张真源面前推了推,“他今天特意提前下班的。”
姚父没接话,只是看着张真源:“听说你要重新主刀下周那台心脏移植手术?”
“是。”
“风险不小。”姚父呷了口茶,“需要什么支持,直接跟我说。”
张真源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姚先生,我需要的是医院回归正常运转,而不是特权。”
姚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认可:“难怪小柠非你不可。”
姚珈柠的脸“腾”地红了,踢了下父亲的椅子腿:“爸!”
午饭是管家做的,番茄鸡蛋面放在张真源面前,心型荷包蛋颤巍巍的,和上次在医院的一模一样。
姚珈柠坐在他旁边,悄悄用脚勾了勾他的脚踝,像在说“别客气”。
席间,姚父没再提医院的事,只聊了些家常。
张真源才知道,姚珈柠小时候怕黑,会抱着枕头跑到父亲书房,蜷在沙发上睡;知道她第一次画油画,把颜料涂得满身都是,被外祖父追着骂了半条街。
那些被偏执掩盖的柔软,原来一直都在。
饭后,姚珈柠拉着张真源去院子里散步。
银杏叶落在她发上,张真源伸手替她拂开,指尖碰到她的耳廓,两人都顿了顿。
“我爸是不是没那么可怕?”她仰头看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嗯。”张真源看着她,“像个普通父亲。”
“那你呢?”姚珈柠的声音轻下来,“觉得这里……像个家吗?”
风卷着叶子打旋,落在两人脚边。
张真源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总在厨房煮面,父亲在客厅看报,和此刻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姚珈柠的手指蜷了蜷,反握住他,力道刚刚好。
离开时,姚父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车开下山时,姚珈柠靠在副驾座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
“张真源,”她突然开口,“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张真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嘴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你说呢?”
姚珈柠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伸手去碰他的侧脸,指尖带着点凉。
“那以后,不许再让别的护士给你送咖啡。”
“好。”
“也不许看别的女生。”
“……你这又开始了?”
“就看我!只能看我!”她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偷到糖的孩子,“这样才对。”
车窗外的夕阳把天染成橘红色,张真源看着前方的路,又看了看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的人,突然觉得,那些黑暗的过往,像被风吹散的银杏叶,虽然落了满地,却也铺成了通往此刻的路。
或许,爱从来不是完美的。
它会带着伤痕,带着偏执,带着彼此的棱角。
但只要愿意朝着对方走,再锋利的荆棘,也能开出温柔的花。
就像现在,他握着方向盘,她握着他的手,前路有光,身边有你。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