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私人医院,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在走廊里弥漫成粘稠的网。
林砚浠踹开最后一扇防火门时,皮鞋底沾着的血滴在瓷砖上,晕开一小朵暗红梅印。
她扯掉染血的手套,露出腕间狰狞的擦伤——刚才巷战里被碎玻璃划的,现在才感觉到刺麻的疼。
“林小姐。”守在病房门口的保镖低声颔首,递来一把消音枪,“里面干净。”
病房里很暗,只开着一盏床头灯。
马嘉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宣纸,额角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血迹的地方已经发黑。
他大概是被惊醒了,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眸子里还蒙着层刚睡醒的雾。
看见站在门口的林砚浠,他没惊讶,只是动了动唇:“……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大概是麻药还没退。
林砚浠反手关上门,把枪塞进床底阴影里,金属撞在床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躺好。”她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该问的别问。”
马嘉祺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她渗血的手腕上。
那道伤口蜿蜒着,像条垂死的蛇,看得他眉头微微蹙起。
“疼吗?”他忽然问。
林砚浠动作一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不关你的事。”
她转身去够床头柜上的医药箱,指尖却在触到碘伏瓶时,控制不住地发颤。
刚才在港口仓库,陈家的人用马嘉祺的行程表设了局。
她赶到时,那几个蒙面人正举着钢管往他车上砸,而他坐在驾驶座里,明明可以开车冲出去,却死死锁着车门,像在等什么。
等她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在喉咙里。
她蘸着碘伏的棉签刚碰到伤口,马嘉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不大,掌心却烫得惊人,像要把那点凉意从她骨头里吸出来。
“我来吧。”他轻声说,另一只手接过棉签,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你手在抖。”
林砚浠没挣开。
她看着他低头专注处理伤口的样子,灯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把平时那点疏离感磨得干干净净。
这张脸本该属于聚光灯和香槟塔,而不是沾着血污的深夜病房。
“陈家的人干的。”她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我会让他们……”
“不用。”马嘉祺打断她,棉签在她伤口上轻轻按了按,“我没事。”
林砚浠皱眉:“你以为这是过家家?他们想杀你。”
“我知道。”他抬眼,眸子里的雾散了,只剩下一片清明,“但你不能总用杀人解决问题。”
“不然呢?”她嗤笑,“像你一样,站在那里挨打?”
“至少不会把自己弄伤。”他低头用纱布缠住她的手腕,打结时特意松了松,“林砚浠,你没必要……”
“闭嘴。”她猛地抽回手,纱布被扯得松垮垮挂在腕上,“别忘了你的身份。”
他是她签来的艺人,是林家棋盘上的一颗子。
她护着他,不过是不想让陈家看笑话,不想让父亲觉得她连个人都看不住。
马嘉祺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笑。
“我没忘。”他说,“但我也没忘,那天在酒局上,你为了我,动了陈家的人。”
病房里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林砚浠背对着他,指尖抠着墙皮,指甲缝里嵌进白色的灰。
“那是因为你是林家的人。”她硬邦邦地说,“丢林家的人,就是打我的脸。”
“是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那这个,也是因为林家的面子?”
她回头,看见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个东西——是那枚蛇形手链。
钻石眼睛在昏暗中闪了闪,像在嘲笑她的口是心非。
“我都说了……”
“我知道你让我扔了。”他打断她,指尖摩挲着冰凉的蛇身,“但我觉得,它该待在该待的地方。”
他掀开被子下床,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了一声。
林砚浠想拦,却被他按住肩膀。
他站得离她很近,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点淡淡的药味。
“别动。”他低头,小心翼翼地把手链扣在她的腕上。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奇异地驱散了刚才那点刺麻的疼。
“林砚浠。”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不用总装得那么硬。”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底。
那里没有恐惧,没有算计,只有一片干净的温柔,像月光落在深潭里,荡起圈圈涟漪。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保镖压低的喝问。
林砚浠脸色骤变,一把推开他,从床底摸出枪握在手里。
“有人来了。”她往窗口退,“我从这里走。”
“等等。”马嘉祺抓住她的手腕,把一个东西塞进她手里,“这个,对你可能有用。”
是个小小的录音笔。
她没时间细问,翻窗的瞬间,听见他在身后说:“小心点。”
夜风灌进领口,带着凌晨的寒气。林砚浠握着那支温热的录音笔,腕间的蛇形手链硌着掌心,像某种滚烫的烙印。
她回头看了眼亮着灯的病房窗口,马嘉祺的身影映在玻璃上,模糊不清,却牢牢刻进了她心里。
浮城的夜还很长,可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