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的母亲找到景烟时,是在她的工作室楼下。
妇人穿着一身得体的香奈儿套装,手里捏着个鳄鱼皮手包,脸上带着礼貌却疏离的笑,像极了曾经那些在酒会上对景烟品头论足的贵妇人。
“景小姐,耽误你几分钟?”
咖啡馆里,贺母搅动着杯里的拿铁,率先开口:“我知道你帮了小霖很多,贺家欠你个人情。”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但小霖现在刚站稳脚跟,公司里还有很多老股东看着,他需要一个能帮衬他的伴侣,家世相当,背景干净,能在生意场上给他助力。”
景烟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度,没说话。
“景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贺母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你比小霖大几岁,又离过婚,这些……都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把柄。你留在他身边,不是帮他,是拖累他。”
“贺夫人想说什么,不妨直接说。”景烟的声音很平静。
“我希望你能离开他。”贺母的语气终于变得直白,“贺家会给你足够的补偿,一套房,或者一笔钱,你开个价。”
景烟看着她,突然笑了:“在您眼里,感情是可以用这些衡量的?”
“我是为了小霖好。”贺母的脸色沉了沉,“他现在还年轻,不懂这些厉害关系,等他以后站稳了,自然会明白我的苦心。”
“他不会明白的。”景烟放下咖啡杯,站起身,“因为他爱的,从来不是那个需要联姻来巩固地位的贺家二少爷,而是可以在他落魄时给他炖汤、在他受伤时给他换药的我。”
她没再看贺母难看的脸色,转身走出咖啡馆。
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晚上贺峻霖回来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谁惹我家姐姐不开心了?”
景烟没说话,只是反手抱住他。
贺峻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松开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妈找过你了,对不对?”
他下午接到母亲的电话,说要“帮他处理点事”,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心都凉了半截。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眼里满是慌乱。
景烟看着他急得发红的眼眶,摇了摇头:“没什么。”
“肯定说了让你离开我,是不是?”贺峻霖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吓人,“她说什么你都别信!我不需要联姻,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
他的情绪突然崩溃了,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眼底的脆弱暴露无遗:“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以前逼我离开,现在又想逼走你……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你,他们凭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哽咽,手紧紧攥着景烟的衣角,指节泛白。
景烟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我没答应。”
贺峻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真的?”
“真的。”景烟看着他,语气认真,“但贺峻霖,我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你给我一点信心。”
第二天一早,景烟收拾了个简单的行李。
贺峻霖还在睡,她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留下一张字条:“等我回来。”
她去了海边。
是他们之前说好要一起去的那片海。
深秋的海边有些冷,风卷着浪花拍在礁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景烟坐在沙滩上,看着远处翻涌的灰色海浪,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是不信贺峻霖,只是贺母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了她心里。
她确实比他大,确实离过婚,那些她以为早已不在意的标签,在贺家那样的环境里,似乎真的成了无法回避的阻碍。
海浪一次次漫过脚边,带着微凉的海水。
景烟看着自己映在水里的倒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贺峻霖时,他眼里那股直白的、带着侵略性的光。
那时的他,一无所有,却敢说“我盯上你了”。
现在的他,有了要守护的东西,有了对抗世界的勇气,她又怎么能因为这点阻碍就退缩?
手机响了,是贺峻霖。
景烟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看了很久,终是接了起来。
“姐姐,你在哪儿?”贺峻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背景里有风声,“我妈已经被我骂了,我跟她说了,要么接受你,要么我就带着你走,永远不回贺家!”
景烟看着翻涌的海浪,突然笑了:“贺峻霖,我在看海。”
“我去找你!”
“不用。”景烟打断他,“我看完这浪,就回去。”
挂了电话,她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沙粒。
风扬起她的长发,远处的海平面上,似乎有微光在闪动。
她要回去。
回到那个会为她崩溃、会紧紧抓住她不放的少年身边。
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