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排练室,被第一缕晨光劈开了寂静。
张漾踩着露水推开三代练习室的门时,陈浚铭已经站在镜子前了。小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训练服,手里攥着那个瘪网球,正对着镜面反复调整转体的角度,后背的弧度在晨光里绷成一条利落的线——像极了马嘉祺十七岁时的样子。
“比昨天稳多了。”张漾把保温杯放在把杆上,杯壁上的水珠滚落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圆斑。里面是新泡的柠檬片,酸气混着晨光漫开来时,她忽然听见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不是保洁阿姨的拖把声,是运动鞋碾过地板的轻响,节奏急促又规律,像极了马嘉祺跑着赶早课的步伐。
陈浚铭先回过头,眼睛猛地亮了:“马哥?”
张漾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卡住了。
马嘉祺就站在门口,白色训练服的领口沾着点晨露,手腕上的星星吊坠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他身后跟着扛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丁程鑫正帮刘耀文理被风吹乱的刘海,贺峻霖举着个面包在啃,嘴里还嘟囔着“早知道这么早出发就多睡十分钟”。
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张漾看着他走进来,看着他的目光越过镜头落在自己身上,看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慢慢变大,像把揉皱的星光重新展平。
“张老师。”他喊她,声音里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却比电话里清晰百倍。
张漾忽然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站在门口,白色训练服湿得透透的,却固执地要把最后一个动作练对。只是此刻,晨光替他烘干了衣角,而她的指尖,终于不用再去碰他湿透的肩胛骨。
“马老师。”她回了句,指尖在教案本上攥出红痕。
纪录片的拍摄从晨练开始。摄像机镜头扫过陈浚铭的转体动作时,马嘉祺忽然走上前,掌心轻轻搭在小孩的腰侧:“这里再收一点,想象有人在拽你的腰带。”
他的动作和张漾昨天纠正陈浚铭时,几乎一模一样。张漾站在镜子旁看着,忽然发现马嘉祺的手腕在发力时会微微内扣——那是她当年反复敲着他手背纠正的细节,如今成了他教别人的习惯。
“张老师以前是不是也这么教你的?”陈浚铭休息时凑过来问,眼睛亮晶晶的。
没等张漾回答,马嘉祺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她比我凶多了,”他笑着看向张漾,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那时候拿鼓棒敲我手背,说再错就不让我喝桃汁。”
刘耀文在旁边起哄:“不止呢!马哥为了保住桃汁,硬生生把转体角度记成了肌肉记忆!”
张漾:纯纯污蔑!
摄像机适时地转了过来,张漾的耳尖有点发烫,低头去拧保温杯的盖子,却被马嘉祺按住了手。他的指尖带着点晨露的凉意,碰到她手背时,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去。
“别烫着。”他接过杯子,帮她拧开,又顺手往里面加了块红糖,“陈浚铭妈妈送的姜茶不错,你刚才喝了吗?”
张漾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把保温杯递回来,看着星星吊坠从他手腕滑到她手背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血液漫到心口。
上午的拍摄聚焦在《炽焰》的教学对比上。当四代小孩的wave动作和屏幕里马嘉祺他们的舞台录像重合时,贺峻霖突然指着屏幕喊:“看!张老师之前画的走位标记还在呢!”
镜头拉近,果然看见舞台地板上贴着褪色的蓝胶带,和四代练习室地板上的新胶带,在同一个位置。
“张老师说过,舞台再大,根都在排练室的地板上。”马嘉祺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他正帮陈浚铭调整wave的幅度,指尖划过的轨迹,和张漾昨天在教案上画的虚线完美重合。
午休时,摄像机暂时关掉了。丁程鑫拉着四代的小孩们去分享零食,贺峻霖缠着陈浚铭要看他的卡通保温杯,刘耀文偷偷塞给张漾一个信封:“马哥让我给你的,说昨天没敢拿出来。”
是那个未寄出的信封,只是此刻贴了张星星邮票,收信人地址写着“四代练习室张老师收”,寄信人栏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
张漾拆开时,里面掉出半张乐谱,是《炽焰》间奏那段被红笔标注的八拍停顿。背面多了行新字:“现在可以开始改了吗?”
抬眼时,马嘉祺正对着她笑,手里拿着支红笔,笔帽上别着个星星形状的贴纸。
下午的排练室里,《炽焰》的伴奏再次响起。
这一次,马嘉祺站在张漾身边,两人对着乐谱低声讨论,红笔在纸上划出的痕迹时而交叉,时而重叠。
摄像机远远地拍着,镜头里,他们的影子在地板上靠得很近,星星吊坠的反光在谱面上跳着舞。
“这里加个托举吧。”张漾指着某个小节,“陈浚铭的爆发力够,能接住。”
马嘉祺的笔尖顿了顿:“和我们当年那个托举一样?”
“不一样,”张漾抬头看他,晨光从他身后涌进来,把他的轮廓描成金色,“比你们当年的更难。”
他笑了,眼里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那得让他多练练,不能输给我们。”
夕阳把排练室染成暖橙色时,纪录片的最后一个镜头拍完了。
摄像机撤走后,马嘉祺忽然把《炽焰》的伴奏调大,对着陈浚铭扬了扬下巴:“来,完整跳一遍。”
音乐响起的瞬间,张漾看见马嘉祺悄悄退到她身边,肩膀轻轻碰了碰她的。
陈浚铭的转体动作在夕阳里划出漂亮的弧线,落地时稳稳当当,wave的幅度刚好卡在鼓点上,连踮脚尖的习惯都带着熟悉的影子。
“像不像?”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了夕阳,“像我们第一次完整跳下来的时候。”
张漾望着镜子里的画面。陈浚铭的身影和屏幕里马嘉祺十九岁的影像在镜中重叠,四代练习室慢了五分钟的钟表,此刻正和总部的时间指向同一个刻度。
“像,”她轻声说,“又不像。”
像的是刻在骨里的节拍,不像的是,当年站在她身边看她跳舞的少年,如今终于和她并肩站在了同一个舞台边缘。
离开时,马嘉祺把那本《炽焰》修改笔记留在了张漾的桌子上。
最后一页夹着张新照片,是今天拍的——张漾和他凑在乐谱前讨论,陈浚铭他们在身后练舞,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把所有人的影子都织在了一起。
照片背面写着:“错位的晨昏,终于追上了彼此。”
张漾把照片放进教案本,和那张半张乐谱放在一起。
走出练习室时,马嘉祺正站在路灯下等她,手里转着车钥匙,星星吊坠在晚风里晃出细碎的光。
“纪录片剪好会先给你看。”他说。
“好。”
“陈浚铭的转体,下次我再来验收。”
“好。”
他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
是枚新的星星吊坠,比她衣领里的那个亮些,背面刻着个小小的“祺”字。
“之前那个,该换了。”他说,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衣领里的旧吊坠,“这个,不会再分开了。”
晚风袭来,张漾握着那枚新吊坠,忽然想起四代练习室慢了五分钟的钟表。
原来有些错位,不是为了错过,而是为了让重逢的时刻,更加恰逢其时。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条再也不会分叉的路。
远处传来陈浚铭他们的笑声,混着《炽焰》的伴奏隐隐约约飘过来,节拍清晰又明亮——那是属于他们的,未完待续的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