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结束的提示音混着窗外零星的鞭炮声落下时，张漾指尖的温度正一点点褪去。
手机里传来马嘉祺妈妈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嘉祺，排骨熟了，快来吃饭。”
“来了。”他应着，呼吸里还飘着笑意，“我先吃饭，等会儿找你。”
“好。”
张漾挂了电话，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冰箱里只有半盒速冻饺子，是昨晚随手买的，包装袋上的日期模糊不清。
窗台上的积雪正在融化，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淌，像谁没忍住的眼泪。
她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忽然觉得这屋子太大了，大到能装下整座城市的寂寞。
马嘉祺家的餐桌上，排骨汤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郭女士往他碗里夹了块藕，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刚才跟漾漾打电话呢？我听你那语气，比拿了舞台奖还甜。”
他扒饭的动作顿了顿，耳尖泛着红：“妈，说什么呢。”
“我可没瞎说。”他妈摘下眼镜擦了擦，语气忽然软下来，“那姑娘是个好的，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跟你站在一起，倒也般配。说实话，妈是真想把人拐回来当儿媳妇。”
马嘉祺的筷子停在半空，刚要接话，就被他妈按住了手。
“但你得记着，”她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叹息，“你是偶像，现在也小，一步都不能错。粉丝把你捧到现在的位置，不容易。对人家好可以，但分寸得捏死了，别让人戳脊梁骨，也别耽误了人家。”
他低下头，米饭混着排骨的香气滑进喉咙，却有点发涩。
舞台上的聚光灯、粉丝的欢呼声、练习室里无数个深夜的汗水……这些画面在眼前晃了晃，最后定格成张漾练舞时被追光照亮的侧脸。
他知道自己的肩膀上扛着什么，那些沉甸甸的期待，让他连一句“我喜欢她”都不敢说出口。
张漾对着空荡的屋子坐了很久，忽然抓起手机，看看有没有为生活奔波的师傅。
导航显示BJ到郑州有七百公里，她看着屏幕上马嘉祺的头像，指尖像被什么烫了下。
她想闻闻马嘉祺家排骨汤的香，想看看能培养这么温柔的男孩的家庭过年时的氛围，更想告诉他，有些冷清，是电话暖不透的。
启程时，她发了条消息：“临时有点事，可能晚点回你。”
他秒回：“别急，注意安全。”
怀里抱着只抱着吉他的小熊，像他练歌时专注的模样。
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张漾开着窗，冷风灌进来，却吹不散心里的热。
“姑娘，是没买到回家的票吗？”
“是想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个人，他总在她低血糖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那个人，在舞台侧幕，他用外套裹住发抖的她，说“别感冒了，你还得盯着我练舞”，那个人……
游戏里那条解不开的链子，原来早就把两个城市的距离，绕成了扯不断的牵挂。
八个小时后，郑州的路灯亮了。
张漾让师傅把车停在马嘉祺小区外，多给了500块钱路费后跟师傅告别。
羽绒服上沾着一路的风尘，睫毛上凝着点霜花。
她正想给他发消息，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小区里走出来，右手挽着郭女士，左手攥着个保温杯，大概是出来消食。
视线撞进郭女士眼里时，张漾的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刚被冷风冻得微红的脸颊又烧起来。她慌忙低下头理了理羽绒服下摆，再抬头时，嘴角已经牵起个有点拘谨的笑，声音裹在风里轻轻飘过去：“阿姨，您好。”
马嘉祺抬头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保温杯“哐当”掉在地上，热水溅在雪地里，烫出个深色的印子。
他盯着她看了三秒，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喉咙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张漾笑了笑，刚要开口，就看见他快步走过来，动作快得像舞台上的急转，却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他的手在身侧攥紧又松开，指尖泛着白，眼里的心疼快要溢出来，却始终没敢再靠近一步。
“你的事情是来找我?”他的声音有点哑，目光在她冻红的鼻尖和沾满灰尘的羽绒服上扫了又扫，“这么远的路，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阿姨做的排骨汤太香了，我闻着味儿来的。”张漾故意说得轻松，可眼角还是有点湿。
说话时，她看了看郭女士，落落大方的，见对方正温和地望着自己，笑意更甚，然后目光落回马嘉祺身上。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紧抿的唇线和眼底的挣扎。
他想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灰，想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她戴上，想把她揽进怀里挡住冷风……可那些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偶像”两个字压了下去。
他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个暖手宝，塞进她手里，动作快得像完成一个舞台动作。
“暖暖吧。”他的声音有点硬，却掩不住颤抖。
张漾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暖手宝，忽然笑了：“马嘉祺，你怎么这么紧张。”
他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郭女士站在不远处，看出两个孩子的不自在，走上前，牵起张漾的手，温柔的说：“漾漾，来的路上冷吧，跟阿姨回家暖暖。”
张漾被她握着的手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掌心传来的温度熨帖着一路的寒凉。
她抬头看郭女士，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来的匆忙，就不麻烦阿姨了，我一会儿还得回BJ。”
郭女士没再勉强，温柔的看着张漾说：“阿姨就不耽误你们聊正事了，”又拍了拍马嘉祺，“好好照顾漾漾，妈先回去。”
“谢谢阿姨！”
“好的妈！”
郭女士回了楼。
“怎么了？”
张漾看着他刻意拉开的距离，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的牵强：“我就是来看看你，没啥事。”
“那我陪你走走吧！”
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走着。
马嘉祺的手插在口袋里，指尖反复摩挲着布料，张漾能感觉到他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像练习室里总跟着她的追光。
广场上的广场舞音乐正热闹，大妈们的舞步踩着鼓点，把冬夜的冷清踩得七零八落。
“试试吗？”张漾忽然转身，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试什么？
舞？
还是…其他？
马嘉祺愣了愣，看着她被风吹起的裙摆，忽然扯了扯嘴角：“还真没跳过广场舞呢。”
他率先冲进人群，动作却放得很轻，像怕踩疼地上的雪。
张漾跟在后面，兴致却低了下来。
张漾的舞步有点乱，一点不像编舞师该有的水平，甚至差点摔倒。
马嘉祺下意识伸手想去扶，指尖快要碰到她胳膊时，又猛地收了回去，转而抓住了旁边的栏杆。
就在这一收一放的瞬间，张漾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转身撞进他怀里，不是拥抱，只是肩膀轻轻碰了碰。
“你看，也没那么难。”她抬头看他，路灯的光在他眼里碎成星子。
他的呼吸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碎发上，忽然抬手，用指腹轻轻拂了拂。
指尖的温度像电流，窜过她的皮肤，也窜过他的。
这个动作太轻了，轻得像舞台上的一个眼神，却重得像压在心底的秘密。
“以后别一个人跑这么远了。”他的声音很轻，混在广场舞的音乐里，却清晰地钻进她耳朵。
“那你接我啊。”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眼里的光比任何舞台灯都亮。
远处的烟花炸开时，张漾忽然明白，有些牵绊，从来都不是靠拥抱来证明的。
是他不敢触碰却始终追随的目光，是他把暖手宝塞进她手里时的温度，是他指尖拂过碎发时的颤抖——这些藏在分寸里的温柔，比任何轰轰烈烈都更让人动心。
广场舞的音乐还在响，两人并肩站着，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却像被无形的线牵着。
这个冬天，好像真的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