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里的光》上线那天,张漾的工作室飘着桂花乌龙的香气。
伏特少年刚结束排练,队长宋言澈的手机突然响得急促,是经纪人发来的视频,屏幕上跳出的舞台预告像枚投入湖面的石子。
七个少年站在斑驳的墙影里,校服领口沾着刻意做旧的“灰痕”,马嘉祺举着支快燃尽的蜡烛,火苗在镜头里颤巍巍的,映得他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子。
“立意太绝了。”
宋言澈喃喃自语,手指划过歌词页,“‘暗巷里跌撞,也不松开彼此的手’,这哪是唱跳,分明是在讲一个故事。”
张漾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三个月前那个飘着雪的傍晚,马嘉祺曾把这份歌词拍在她的练习室桌上,纸页边缘卷着毛边,是被反复摩挲过的痕迹。
“想让编舞有‘挣扎’的质感,”他指尖点过“光”字,指甲修剪得干净,“不是一上来就亮的,是跌了跤,被人拉一把,才敢抬头看的。”
舞台首秀那晚,张漾把伏特少年召集来,窝在沙发里看直播。
前奏响起时,弹幕瞬间被“哭了”刷屏——钢琴声像暗巷里的积水,少年们的和声漫进来,带着点哽咽的质感。
马嘉祺唱到“别怕,我在”时,镜头扫过他交握的手,指节泛白,像真的在用力拽着谁。
“音乐平台评分9.8。”
助理刷新着页面,语气里藏不住惊叹,“比咱们的《潮流脉冲》高出整整0.5,评论区都在说‘这才是男团该有的灵魂’。”
张漾没说话,目光停在那个集体转身的动作上。
本该像“光突然刺破云层”的瞬间,却因为动作太规整,少了点撕破黑暗的锐度。
过了许久,张漾才说话,
“你们看出了什么?”
“他们立意好绝!”
“他们唱的很好!”
“他们……”
四个少年争先恐后的回答,唯独队长宋言澈没说话。
“言澈,你说呢?”
宋言澈沉思半瞬,说道:“太整齐了!”
“整齐不好吗?”队友率先提出疑问。
“太整齐的话,没法体现出挣扎的立意啊。”
张漾没说话。
她忽然想起马嘉祺当初的设想:“要踉跄一下,像被巷口的风推了把,才真实。”
后来她走了,新的编舞师大概觉得“踉跄”不够齐整,改成了刀切般的齐步。
不仅伏特少年他们在观摩,网络上也吵翻了天。
乐评人“乐坛观察者”发博直指核心:“《暗巷里的光》赢在立意,用故事性击穿舞台边界,舞蹈中规中矩;《潮流脉冲》赢在舞蹈,以技术性炸穿感官阈值,唱的也可圈可点。相较而言,《潮流脉冲》吃香得多。”
评论区立刻成了战场,伏特少年粉丝刷屏:“舞台上站不稳还谈什么故事?看看伏特的编舞,那才是刀刀精准的舞台美学!”
时代少年团粉丝不甘示弱:“没有故事感的跳舞跟机械臂有区别?《暗巷》一个眼神能抵你们十个滑步!”
而有条长评,被顶上热帖:
“突然怀念张漾编的《炽焰》,那时马嘉祺的转身能看出火苗的吞吐,而不是拿故事感当编舞不行的挡箭牌。
现在的编舞把‘挣扎’跳成了广播体操,才懂她那些被骂‘松散’的细节多珍贵——原来不是她不行,是我们没看懂她藏在动作里的呼吸。”
底下附和声一片:“当初跟着骂她‘蹭热度’,现在看新舞台的托举,连被扶者的眼神都没设计,才知道她有多懂怎么让每位少年特质发光……”
“其实张漾老师很敬业,每次七个少年走了,练习室还亮着灯,张漾老师出来时,灯才关上。”
“有没有可能,大年初一那天,张漾老师真的是为了编舞才去的郑州,不然谁想放假的时候加班呢?”
“反正我还是喜欢张漾老师的编舞……”
凌晨两点,手机震了震。
是马嘉祺发来的后台视频,他靠在化妆镜前,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手里捏着支没点燃的蜡烛。
“他们说,少了点‘呼吸’。”
张漾点开视频,进度条拉到三分零七秒——那个象征“搀扶”的托举,角度偏了半寸,被托举的少年没能让观众看清他眼里的光。
她忽然想起某次排练,马嘉祺被队友托起来时没站稳,膝盖磕在地板上,却笑着说“这样才对,像在暗巷里摔了跤还想爬”。
那时他眼里的倔强,比此刻舞台上的完美更动人。
她回了张图:是三个月前画的动作草稿,上面用红笔标着“此处留半秒停顿,像被光晃了眼”。
消息发出没多久,门铃响了。张漾打开门,看见马嘉祺站在廊灯下,怀里抱着她的节拍器,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刚结束庆功宴,顺道……”他的喉结滚了滚,指尖在节拍器上按了下,“你之前说,这个速度最适合‘暗巷里的光’的动作。”
工作室的桂花香漫出来,缠着他身上的香槟气。
张漾侧身让他进来,看见节拍器上贴着张便利贴,是他的字迹:“光要从裂缝里钻,才够亮。”
窗外的月光淌过桌面,在两人之间织了层纱。
马嘉祺忽然拿起她的笔,在《暗巷里的光》歌词本上画了道弧线:“其实这里该有个滑步,像脚边踢到石子,趔趄着也要往前。可是最终决定权不在我身上。”
张漾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触到暗巷里的星火。
“你还是懂的。”
“因为是你教的。”他抬头时,眼里的光比舞台上的蜡烛更暖,“就像你知道,我在唱‘光’的时候,想的是哪个瞬间。”
那个瞬间,是去年冬夜的阳台,他碰过她唇角的温度,像雪地里炸开的烟花,短暂,却足以照亮整条暗巷。
节拍器的滴答声在安静里漫开,像在数着那些没说出口的懂得。
张漾忽然明白,《潮流脉冲》的锋芒是给世界看的,而《暗巷里的光》里藏着的缺憾,是只留给彼此的暗号
就像他记得她的节拍,她懂得他的停顿,这种隔着距离的默契,比任何完美舞台都更动人。
天快亮时,马嘉祺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指了指窗台上的发财树:“新抽的芽,朝东长呢。”
张漾望着他消失在晨光里的背影,摸了摸节拍器。
金属外壳还留着他的温度,像暗巷尽头那束终于等来的光,暖得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