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透过训练室的高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刚好落在张漾的轮椅轮印上。
她正低头给时代少年团讲《回声谷》的队形走位,指尖在图纸上划过,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响。
抬头时,看见马嘉祺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个蛋糕盒,奶油星星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今天是《炽焰》首演五周年。”他走过来,把蛋糕放在她腿上,盒子边缘还沾着片干了的柠檬皮——是她以前教他做柠檬蛋糕时,总爱留的小记号,“你肯定记得。”
张漾的喉间发紧。
怎么会不记得?那天她穿着新买的舞鞋,在后台帮他整理衣领,他偷偷往她手心塞了颗糖,说“等下跳完,我们去吃柠檬蛋糕”。
蛋糕被切成小块分到孩子们手里,陈沐举着叉子凑过来:“张老师,你尝尝马哥做的,他说按你以前的方子减了糖。”
奶油在舌尖化开时,熟悉的柠檬香漫开来,却带着点说不出的涩。
张漾笑着点头,指尖却在蛋糕盒底摸到个硬物——是枚星星形状的糖,玻璃糖纸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和当年他塞给她的那颗,一模一样。
“还留着这个习惯?”她捏着那颗糖,声音轻得像叹息。
“嗯,”马嘉祺蹲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总觉得跳《炽焰》前,吃颗糖会更有底气。”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
张漾下意识地缩回手,那颗糖却没拿稳,滚落在地,玻璃糖纸在地板上撞出清脆的响。
她弯腰去捡,脚踝突然传来一阵锐痛,疼得她瞬间攥紧了轮椅扶手,指节泛白。
马嘉祺赶紧按住她:“别动,我来。”
他的手指刚碰到糖纸,训练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经纪人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进来,为首的是公司副总,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嘉祺,介绍一下,这位是王总,想投资我们《炽焰》的电影版。”
马嘉祺站起身,礼貌性地点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张漾。
王总把目光落在张漾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忽然笑了:“这位就是马嘉祺总提起的张老师?果然年轻有为……就是可惜了这腿,不然说不定能在电影里客串个角色。”
话里的轻视像根针,扎得张漾心口发疼。
她扯出个客套的笑:“谢谢王总关心,我现在挺好的。”
“是吗?”王总端起助理递来的咖啡,语气轻飘飘的,“说起来,电影版的女主角已经定了,是最近很火的小花,跳舞底子不错,就是缺了点灵气。嘉祺说,得按你的感觉去磨,毕竟你是《炽焰》的灵魂编舞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像淬了冰:“不过说真的,灵魂归灵魂,这舞台还是得能站能跳的人撑着。总不能让观众看电影时,还得联想背后有个坐轮椅的‘灵魂’吧?”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马嘉祺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王总,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只是实话实说。”
王总放下咖啡杯,发出刺耳的轻响,“马嘉祺,你也该清醒点。张老师这样,以后能陪你出席活动吗?能在庆功宴上跳支完整的舞吗?甚至……能正常站在你身边,被媒体拍吗?”
“够了!”马嘉祺的声音陡然拔高,拳头攥得发白。
张漾却突然笑了,笑的放肆。
她慢慢转动轮椅,停在王总面前,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李总说得对。我是站不起来了,也跳不了舞了,更不能像其他女生那样,风风光光地站在他身边。”
她看向马嘉祺,语调确实活雀跃的,:“所以你看,连外人都知道的事,我怎么会不懂?”
“张漾,你别说了……”马嘉祺想上前,却被她用眼神制止。
“我以前总觉得,就算跳不了舞,我还能编舞,能看着你们跳,也挺好的。”
马嘉祺见张漾情绪不对,立马给她推到另间练习生。
张漾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在对他说,又像在对自己说,“我每天忍着疼练习走路,假装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甚至偷偷学了视频剪辑,想着以后能帮你们剪舞蹈视频……”
她拿起地上那颗星星糖,玻璃糖纸被捏得发皱:“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够坚强,就能跟上你的脚步。可今天才明白,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拼不回来的。”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玻璃糖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总说我不用逞强,可我不逞强又能怎么办呢?”她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看着你和别人跳双人托举?听着别人议论我的腿?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你所有的照顾,当个累赘?”
“我从来没觉得你是累赘!”马嘉祺的声音哑得厉害,眼眶通红。
“可我觉得!”张漾打断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看着你为了我跟公司吵架,为了我推掉好资源,为了我……连正常的生活都过不了,我就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她把那颗糖扔在地上,玻璃糖纸裂开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心里碎了。
“马嘉祺,放过我吧。”她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也放过你自己。”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她压抑的哭声,和马嘉祺粗重的呼吸声。
张漾猛地转动轮椅,朝着门口冲去。
轮椅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响,她却像没感觉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马嘉祺追出去时,只看到她的轮椅消失在走廊尽头,地上散落着那颗星星糖,玻璃碎片在光里闪着冷光,像颗碎在掌心的,再也甜不起来的糖。
他站在原地,第一次觉得,原来比失去她更疼的,是亲眼看着她用尽全力推开自己,而他,却连伸手拉住她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