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门关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像一块巨石压在马嘉祺心上。
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身上还沾着沈归羡的血,暗红色的印记早已干涸,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皮肤。
贾助理拿来干净的衣服,他却摆摆手,任由那片刺目的红留在身上,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
莉莉安提着保温桶过来,眼圈红红的:“马总,吃点东西吧。你这样熬不住的。”
马嘉祺没动,目光直直地盯着ICU的门,像是要在那扇门上看出个洞来。
从昨晚到现在,他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却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焦灼,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五脏六腑。
“她会醒的,对不对?”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她那么厉害,那么能扛……”
“会的,一定会的。”莉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沈总那么爱这个产业园,她还没看到香樟树种下去呢,怎么会甘心……”
提到产业园,马嘉祺的心脏又是一抽。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项目,如果他没有来工地,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吊绳的问题……无数个“如果”在脑海里盘旋,像钝刀一样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是那张在清迈祈福树下的合影。
照片里的沈归羡笑得灿烂,阳光落在她发梢,眼里的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亮。
马嘉祺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想起她总说“等忙完这阵就好好休息”,想起她在冰岛极光下说“我信老太太的话”,想起她在厨房笨手笨脚杀鱼时的样子,想起她冲过来推开他的那一刻——原来那些平凡的瞬间,早已成了他生命里最珍贵的宝藏。
护士偶尔会出来通报情况,每次脚步声靠近,马嘉祺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病人血压还是偏低,但比凌晨稳了些。”
“呼吸机参数调整了,她在尝试自主呼吸。”
“刚才监测到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每一个微小的进展,都像黑暗里的一点光,支撑着他不倒下。
他开始在走廊里踱步,从这头走到那头,脚步沉重,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等她醒了,就把公司大部分事务交出去,请最好的护工,带她去最好的疗养院,什么产业园,什么项目,都比不上她的健康重要。
第三天下午,医生终于带来了好消息:“病人情况有明显好转,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今晚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马嘉祺的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扶住墙壁,深深吸了口气,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是悲伤,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转到普通病房的沈归羡依旧没有醒,但脸色比在ICU里好看了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马嘉祺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那只手虽然还凉,却有了一丝微弱的温度。
他开始给她讲公司的事,讲产业园的进度,讲设计部新出的方案,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在讲睡前故事。
“莉莉安把香樟林的图纸改了,说要种你最喜欢的那种小叶香樟,说等你好了,让你亲自去选树苗。”
“艾伦那边发来了新的面料样品,说等你醒了,想和你视频讨论细节,我帮你怼回去了,说等你好了亲自去欧洲骂他。”
“家里的香樟盆栽我浇了半杯水,这次没多浇,叶子挺精神的,等你回去看。”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到有趣的地方,自己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她手背上。
傍晚的时候,沈归羡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马嘉祺猛地屏住呼吸,不敢动,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过了几秒,那只手又轻轻动了动,指尖蹭过他的掌心,带着微弱的力道。
“羡羡?”他试探着叫她,声音颤抖,“你醒了吗?”
她的眼睫颤了颤,像蝶翼般轻轻扇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很浑浊,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看了看天花板,又慢慢转向他,停留了很久,像是在辨认。
“马……嘉祺?”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却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马嘉祺再也忍不住,俯下身,紧紧抱住她没受伤的那侧肩膀,眼泪汹涌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一遍遍地重复:“我在,我在……”
沈归羡被他抱得有点疼,却没有推开,只是用那只能动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病房里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晕。
马嘉祺看着她苍白却清醒的脸,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煎熬都值得了。
他知道,后面还有漫长的康复路要走,还有很多难关要过,但只要她醒着,只要她还在,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就像那些经历过风雨的香樟,就算枝桠被折断,只要根还在,只要还有阳光和雨露,总有一天,会重新抽出新芽,再次枝繁叶茂。
而他,会守在她身边,做她的阳光,做她的雨露,等她慢慢好起来,等她重新绽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