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羡能坐起身时,窗外的香樟已经抽出了新叶。
马嘉祺正拿着棉签,蘸了温水帮她擦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他的眉头从她醒来就没舒展过,眼下的乌青比病房的床单还深,明明是照顾人的那一个,却比被照顾的还要憔悴。
“马总,”沈归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开口,声音还有点哑,“你再这么皱着眉,小心变成老头。”
马嘉祺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眼底的担忧没散,却多了点无奈:“还笑我?你自己看看,这胳膊上的石膏还没拆呢。”
他放下棉签,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打着石膏的右臂——那天为了护着后背的伤口,她摔倒时用胳膊撑了一下,骨裂了。
“这不是快好了嘛。”沈归羡动了动没受伤的左手,指尖勾了勾他的袖口,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娇软,“医生说下礼拜就能拆石膏了,到时候我就能……”
“就能什么?”马嘉祺挑眉,故意板起脸,“就能再去工地当英雄?”
“哪能啊。”她被戳中心思,脸颊微微发烫,反而得寸进尺地往他那边凑了凑,因为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别动!”马嘉祺立刻按住她,眼底的紧张藏不住,“说了让你老实点。”
“谁让你凶我。”沈归羡噘了噘嘴,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看你,这几天瘦了多少?下巴都尖了。”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下颌线,带着点微凉的温度。
马嘉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别开脸:“胡说。”
“我没胡说。”沈归羡偏偏不让他躲,手指又往前探了探,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唇,“以前这里都是软软的,现在都能硌死人了。”
“沈归羡。”马嘉祺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声音有点沉,却没什么力道,“伤口想疼了?”
“不想。”她反而顺势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让他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脸颊,“但我想摸摸你。”
她的脸颊温热,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眼神湿漉漉的,像只撒娇的猫。
马嘉祺的心瞬间软了半截,那些到了嘴边的责备,全变成了无声的叹息。
“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他放缓了语气,指尖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下周拆了石膏,就能慢慢活动了。”
“那你能不能……别总苦着脸?”沈归羡仰头看他,睫毛忽闪忽闪的,“你这样,我伤口都好得慢了。”
“我哪有。”他嘴硬,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就有。”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说什么悄悄话,“你笑一个给我看看?就像……在冰岛看极光时那样笑。”
马嘉祺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里清晰的自己,那些连日来的焦虑和后怕,忽然就被这双眼睛里的光驱散了大半。
他忍不住低头,在她没受伤的那侧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像蝴蝶点水。
“这样?”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归羡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却故意板着脸:“敷衍。”
“那这样?”马嘉祺又往前凑了凑,唇几乎要碰到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别闹……”沈归羡的心跳乱了节拍,想躲开,却被他轻轻按住后颈,动弹不得。
他没再继续,只是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认真:“归羡,我不是担心你的伤口,我是怕……”
怕那根钢筋再偏一点,怕她没那么幸运,怕自己再也看不到她这样鲜活的模样。
“我知道。”沈归羡打断他,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捂住他的嘴,“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能跟你闹,还能……”
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还能看着你笑。”
她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马嘉祺在她手心里轻轻啄了一下,惹得她痒得缩回手,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就好。”沈归羡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你得放宽心,我这么惜命的人,怎么会让自己有事?再说了……”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他紧张的表情,才慢悠悠地说:“我还没跟你结婚呢,怎么能先走。”
马嘉祺愣住了,随即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抵的额头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终于彻底舒展了眉头,眼底的阴霾散去,只剩下温柔的光。
“求婚这种事,该我来。”他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等你好了,我们就去领证。”
“好啊。”沈归羡笑着点头,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亮。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似乎淡了些,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
沈归羡靠在马嘉祺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忽然觉得,这场疼痛的意外,反而像块试金石,让他们看清了彼此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也让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终于有了最直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