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板冰凉,紧贴着沈棠的后背,却无法冷却她脸颊上那阵不受控制的、细微的烧灼感。唇边仿佛还残留着方才被他用毛巾擦拭时,那短暂却清晰的触感,混合着雪松与奶香的微妙气息,像一个顽固的印记,烙在她的感知里。
门外,办公室一片寂静黑暗,只有顾夜白平稳悠长的呼吸声隐约可闻。他果然留在了外面,睡在沙发上。这个认知让沈棠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紧,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和…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在黑暗中悄然蔓延。
她维持着蜷缩在门后的姿势,一动不动,试图用绝对的静止来平复那混乱的心跳和陌生的燥热感。药效带来的麻木般的平静逐渐消退,被标记后的生理感知重新变得敏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颈侧齿痕处传来的、细微的刺痛和…一种奇异的、与门外那呼吸声隐隐共鸣的牵引感。
这感觉让她恐慌。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链接,讨厌身体背叛意志的软弱。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城市灯火早已熄灭,只有稀薄的路灯光线透过百叶窗缝隙,在休息室地板上投下几道模糊的亮痕。
沈棠终于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身,双腿有些发麻。她摸索着走到床边,和衣躺下,拉过羽绒被将自己紧紧裹住,试图隔绝一切声响和感知。
但无济于事。他的气息似乎无处不在,透过门缝,透过冰冷的空气,甚至透过她自己的血液,无声地包裹着她,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心感和…致命的吸引力。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大脑却异常清醒,像一台失控的仪器,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片段——他暴怒的低吼,他强势的标记,他笨拙的擦拭,他命令式的关怀…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令人心惊。
最终,疲惫终于战胜了混乱的思绪,她沉入了一种浅薄而不安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却持续不断的金属刮擦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附近?
沈棠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提起。休息室里一片漆黑,门外依旧寂静无声。顾夜白的呼吸声…似乎消失了?
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那刮擦声又响了一下,似乎…是从档案室方向传来的?这个时间点?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立刻悄无声息地坐起身,赤脚走到门边,极轻地拧开门把手,推开一条缝隙。
外间办公室一片黑暗,沙发上空无一人!顾夜白不见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就在这时,档案室方向隐约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急促而压抑的脚步声!
出事了!
沈棠的大脑瞬间绷紧,所有混乱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常年处理突发状况训练出的、冰冷的警惕性。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推开休息室的门冲了出去,直奔办公室门口!
她的手刚握住门把,办公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维修工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陌生Beta男人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型液压钳,眼神凶狠,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不自然的化学溶剂气味!
两人迎面撞上!
“你是谁?!”沈棠厉声喝问,身体迅速向后撤步,试图拉开距离。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办公室里还有人,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凶光毕露,二话不说,举起液压钳就向她砸来!动作狠辣,毫不留情!
沈棠瞳孔骤缩,侧身险险避开!液压钳擦着她的肩膀砸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救命——!”她立刻高声呼救,同时抓起手边的一个金属摆件砸向对方!
那男人轻易挡开摆件,一步上前,再次逼近,液压钳直直朝着她的头部袭来!速度极快,根本不像普通维修工!
沈棠的心瞬间凉透!这人是冲着她来的!目标是灭口!
她拼命向后躲闪,脚跟绊到地毯边缘,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侧面疾扑而来!带着一股骇人的、近乎实质化的冰冷怒意和恐怖的压迫感!
顾夜白!
他不知何时出现,眼神阴鸷得如同淬了冰的刀刃,周身那强大的雪松气息以前所未有的、近乎狂暴的浓度炸裂开来,带着毁灭性的威慑力!
“找死!”他低吼一声,速度快得只剩残影,一手精准地格开砸向沈棠的液压钳,另一只手握拳,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狠狠砸在那男人的侧颈!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男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球瞬间凸出,身体像破布一样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顾夜白看都没看地上的人,猛地转身,一步跨到跌坐在地的沈棠面前,单膝跪地,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伤到哪里了?!”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未褪的暴戾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慌,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扫视她全身,检查她是否受伤,“说话!”
沈棠被他吼得浑身一颤,脸色苍白如纸,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里面翻涌着骇人的血色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失控的恐惧。他周身的雪松气息浓烈到几乎让她窒息,那强大的、带着绝对保护意味的压迫感,却奇异地驱散了她心底的冰冷。
“我…我没事…”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回答。
顾夜白似乎根本不信,手指颤抖着抚过她的脸颊、脖颈、肩膀,确认没有伤口,最后目光死死锁住她惊惶的眼睛,呼吸急促得可怕:“谁让你出来的?!为什么不待在房间里?!”
他的质问带着劫后余生的暴怒和后怕,更像是一种情绪失控的宣泄。
“我…我听到声音…”沈棠被他吼得有些发懵,下意识地解释。
“听到声音也别出来!等我处理!”他几乎是咆哮着打断她,抓着她肩膀的手用力得指节泛白,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那一下要是砸中…”
他的话猛地顿住,眼底的血色更重,一种近乎痛苦的暴戾席卷了他冷硬的轮廓。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抵上她的额头,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脸上,声音压抑得近乎哽咽:“…你要是出事…”
后面的话消散在剧烈的喘息中。但他那颤抖的指尖,那失控的气息,那眼底深不见底的恐惧,比任何语言都更直白地传递出他此刻的崩溃。
沈棠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恐慌和暴怒的脸,感受着他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和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充满保护欲的强大气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又酸又麻。
他…真的在害怕。害怕她出事。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烈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她所有试图维持的冷静和疏离。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安保人员的呼喝声!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引来了。
顾夜白猛地抬起头,眼中的失控迅速被冰冷的厉色取代,但抓着她肩膀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他深吸一口气,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护在自己身后,用宽阔的后背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和所有可能的风险。
“会长!您没事吧?!”安保队长带着人冲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入侵者和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顾夜白,顿时脸色大变。
“控制现场!搜查同伙!通知警卫处和医疗队!”顾夜白的声音恢复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但仔细听,仍能察觉到一丝未褪的沙哑,“立刻彻底搜查档案馆所有区域!确保没有其他隐患!”
“是!会长!”安保人员立刻行动起来,将昏迷的入侵者拖走,迅速散开搜查。
顾夜白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沈棠身上。他的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已经收敛了许多,只是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依旧残留着一丝心有余悸的阴影。
“能走吗?”他问,声音低沉。
沈棠点了点头,双腿却有些发软。
顾夜白没有说话,直接伸出手,不是扶,而是再次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会长!”沈棠惊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料。
“别动。”他命令道,抱着她大步走向休息室,用脚踢上门,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小心翼翼。
他拉过羽绒被将她裹紧,然后坐在床沿,目光沉沉地审视着她依旧苍白的脸,眉头紧锁:“确定没有受伤?有没有吸入什么奇怪的气体?”
他的追问细致而急促,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紧张。
“没有…真的没有…”沈棠低声回答,被他过于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偏过头。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骨节处有明显的擦伤和淤青,正在微微渗血。是刚才打晕那个男人时留下的。
她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顾夜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毫不在意地蜷缩了一下手指,视线却依旧牢牢锁着她:“今晚的事,我会查清楚。你暂时…”
他的话没说完,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会长,现场初步排查完毕,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入侵者身份正在核实,像是职业的,目标明确…”安保队长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知道了。加强巡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这一层。”顾夜白冷声吩咐。
“是!”
门外脚步声远去。
休息室内再次恢复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
顾夜白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复杂,像是在权衡着什么。许久,他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后怕。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极轻地、用指腹拂开她额前一丝凌乱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与他冷硬的气质截然不同。
“吓到了?”他低声问,声音沙哑。
沈棠的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回答。她的心脏跳得厉害,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
她的沉默似乎让他误会了。他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缓缓收回,眼神暗沉下去:“以后不会了。”
他的保证,依旧简短,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
说完,他站起身:“今晚我守在外面。睡吧。”
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就在他握住门把的瞬间,沈棠的声音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响起:“…你的手…”
顾夜白的动作顿住,缓缓回过头。
沈棠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需要处理一下。”
顾夜白深邃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置信的微光。他沉默地看着她低垂的、泛着细微红晕的耳廓,看了很久。
然后,他极低地应了一声:“…嗯。”
门被轻轻合上。
沈棠独自躺在床上,拉高羽绒被,将自己发烫的脸颊埋了进去。心脏仍在失序地狂跳。
门外,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但他那强大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仿佛透过门板,更加清晰地将她笼罩。
这一次,她没有感到窒息。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却…温暖的悸动,悄然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