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棠于夜 第63章

作者:小猪都配齐 分类:短篇 更新时间:2025-11-15 16:3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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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库冰冷的死寂,被那扇隔音门彻底隔绝在外。沈棠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脚步沉稳,背脊挺得笔直,维持着最后的、摇摇欲坠的体面。直到踏入二楼走廊,确认彻底脱离了他的视线,她强撑的力气才如同被抽干般骤然消散。

她猛地扶住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心口,那里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空落落地疼,又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攥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方才在车库里,与他针锋相对时强压下的所有情绪——愤怒、委屈、被愚弄的羞耻、还有那更深层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失望与心碎——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呜咽泄出,只有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

不要了。

她说出来了。

她亲手…将那条看似华丽、实则冰冷的锁链,掷还给了他。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像是连皮带肉地被撕裂开来?

她踉跄着冲进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泪水无声地疯狂滚落,浸湿了衣襟,也浸湿了掌心。手腕上那一圈被他攥出的红痕,此刻火辣辣地疼,像一枚耻辱的烙印,提醒着她方才那场力量悬殊的对峙,和他那毫不掩饰的、将她视为所有物的强势。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两人之间的鸿沟。他给的,从来不是她想要的。他以为的庇护,于她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牢笼?他沉迷于猎捕与掌控的游戏,却从未俯身,问过她这颗被圈禁的灵魂,究竟向往怎样的归处。

“你只知道爱我,却不问我灵魂的归处…”她哽咽着,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这句不知在何处读到的诗,此刻像尖针般刺入心底,痛得尖锐而清晰。

他骑着白马而来,披着光芒,强势地闯入她的世界,为她挡去风雨,却也…毫不留情地践踏了她小心翼翼维护的疆土与尊严。他怕她沾染外界的“春泥”,却不知,他给予的这座无菌的金丝雀笼,本身就在窒息着她对自由和尊重的渴望。

错了。全都错了。

她蜷缩在门后,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不甘和那份尚未开始便已宣告死亡的、荒谬的悸动,统统冲刷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终于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环顾这间精致却冰冷的客房。

这里不属于她。从来都不属于。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走到床边,开始机械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缓慢却坚定。将那件昂贵的礼服仔细叠好,放在一旁。将梳妆台上那些他命人准备的、她从未动用过的昂贵护肤品推到一边。她只收拾自己带来的、寥寥无几的几件日常衣物和洗漱用品,还有那台工作用的便携光脑。

她的动作很慢,每拿起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心口就钝痛一下。这里曾短暂地给予过她虚假的安宁,甚至…一丝可耻的依赖。但幻象终究是幻象,一触即碎。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枝早已干枯却依旧被小心保存在清水杯中的小白花,和那盆被他亲自浇灌过、叶片青翠的绿植,静静地放在那里。

她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那干枯的花瓣,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最终,她收回了手。

这些不属于她。这些是他“给予”的,是这场错误的一部分,她不能带走。

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动作决绝。然后,她坐到书桌前,打开光脑,开始撰写辞职信。措辞冷静、客观、程式化,感谢“会长一直以来的指导与提供的工作机会”,申明因“个人职业规划调整”提出辞职,并承诺会做好工作交接。

没有一句情绪化的言语,没有一个字的指责,却字字疏离,句句斩断。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心口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封邮件,被彻底地、永久地割裂开来。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目光茫然地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接下来呢?去哪里?回那个可能依旧不安全的宿舍?还是…彻底离开学院?

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孤寂感席卷了她。世界之大,此刻却仿佛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就在这时,内线通讯器忽然响起了一声极轻微的提示音——不是来自书房总控,而是直接连通到她房间的、顾夜白的私人线路。

沈棠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瞬间提紧!他…他要说什么?愤怒的质问?强硬的命令?还是…

提示音只响了一声,便沉寂下去。没有通话请求,也没有任何信息。

仿佛只是一个…无声的试探。或者说,一个留给她的、最后的回旋余地。

沈棠死死地盯着那枚沉默的通讯器,指尖掐入掌心,全身紧绷如临大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寂静在房间里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未降临。通讯器再也没有响起。窗外,也没有传来任何脚步声或引擎声。

他…放弃了?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心底那片空茫的疼痛愈发尖锐。他果然…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她的反抗和离开,于他而言,或许只是一场意料之外的、令人不悦的失控,不值得他放下身段再来挽回。

也好。这样…也好。

她缓缓吁出一口颤抖的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枚沉默的通讯器。只是眼眶,却又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就在这时,她的个人加密终端却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学院内部安保系统的最高优先级加密通告,强制弹窗跳出。

【紧急通知:接上级指令,即日起至进一步通知,学院全域(含所有宿舍区、教学区、办公区及附属设施)实行一级戒严封闭管理。所有人员非必要不流动,暂停一切外部访客预约。解除时间另行通知。重复,即日起…】

一级戒严?全域封闭?!

沈棠猛地怔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通告!一级戒严是最高级别的安保状态,通常只在面临极端外部威胁时启动!这意味着,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离开学院半步!连宿舍区都会实行严格的出入管制!

怎么会这么巧?!就在她刚提出辞职,准备离开的时候?!

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楼下,庭院入口处,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增加了四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如同沉默的雕像般伫立在夜色中,警戒的范围明显将主宅和附属客房楼完全笼罩在内!远处,学院围墙的探照灯光束规律地扫过夜空,空气中隐约传来防御力场启动的低频嗡鸣。

这一切…绝不仅仅是巧合!

是顾夜白!

是他下令启动了戒严!他用这种绝对强势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彻底地…堵死了她所有离开的可能!

他不是放弃了!他是换了一种更冷酷、更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着他的所有权!他甚至…不屑于再亲自出面与她进行任何言语上的交锋!

巨大的冰冷和绝望瞬间淹没了沈棠!她扶着窗框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在她如此清晰地表达拒绝之后,在她试图维护最后尊严之后,他竟用这种近乎…囚禁的方式,再次将她打入更深的牢笼!

“郎骑白马来…却怕有春泥…”她看着楼下那森严的守卫,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嘴角缓缓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的弧度。

他怕她沾染外界风雨,便用最彻底的方式将她与世隔绝。可他不知道,他亲手筑起的这堵绝对安全的墙,本身就成了她最大的囚笼和…最深的绝望。

灵魂的归处?他何曾真正关心过?

他只要她的人,安全地、禁锢地,待在他划定的领地里。

至于那颗被他忽视、被他伤透的心,他不在乎。

沈棠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这一次,她没有再流泪。只是觉得冷,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绝望的冰冷。

原来…她连不要的资格,都没有。

猎人甚至不需要再费心布置陷阱。他只是…淡淡地收紧了早已套在猎物脖颈上的枷锁。

而猎物所有的挣扎和反抗,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徒劳的笑话。

夜色,深沉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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