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架打不起来,欧不循又开始吹嘘他的剑,但他问了半天,也没人愿意上去掌剑。
最后竟然是琼莱城主麾下的一个侍卫上去,点名挑战名剑榜第七,摧风剑。
许南松没想到他的剑还真的出鞘了。
摧风一出,当真风停云散,四周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然而放许南松动起来后,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他手腕一转,抖出一朵剑花,四面风声顿起,啸响不绝,都汇于他的剑尖。
“锵!”
两剑相击,一蓬火花从剑锋之间跌落,被风一卷,刹那熄灭。摧风嗡鸣,青磷闪耀,衣衫飘动、剑光错落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
台下观者皆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招一式。
台上两人竟越战越勇,兴致高昂,一时难分胜负。战至酣处,青磷越舞越快,只见台上青光点点,如幽冥暗火,蓄意迷惑双眼,也迷惑人心。
但摧风没被迷惑,在无数青光之中,陡然一阵风来,如晨风过境,霎时吹开黑暗,跳跃的磷火一盏一盏皆被悉数吹灭!
凌虚派的剑法走轻灵一路,但摧风剑剑势凌厉,进退之间,轻灵之中便带出几分锋利,如长风过竹,不动根基,但却于林梢处,折枝摧叶!
“乒!”
剑锋相撩,刹那间又迅速分开,待两人各自站定,战局已定——
两人战成了平手。
两人在台上各站一方,静默片刻,互道“承让”。台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呼声雷动,抽气声,叫好声,拍掌声,久久不绝。
这一战,酣畅淋漓。不像是试剑,倒像是英雄间惺惺相惜的切磋。
台上,欧不循像是被这一场比试震撼了,他手捧青磷剑,久久说不出话。
台下,陶苎衣更甚,她看得眼睛都瞪圆了。她从来没有真正佩服过谁,但许南松和他的剑却成功地让她刮目相看,心生佩服。
“你真厉害!”
陶苎衣双眼眨啊眨,像星星一样,光影流动地看着走下台来的许南松,搜肠刮肚半天,却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许南松不知听了多少辞藻华丽的称赞,但这一句如此简单的夸奖,却让他笑了出来,他也没像之前那样回答什么“过奖”“谬赞”,而是点了点头,毫不谦虚地道了声:“嗯。”
看得一旁的岳南庭啧啧称奇,他看到了什么?他那个严肃正经比大师兄更甚的二师兄,居然笑了!他暗暗在心里给陶苎衣比了个大拇指,未婚妻什么的,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这一战虽然是平局,但对于欧不循来说,是他赢了。不被品极阁看好的青磷剑,赢了名剑榜第七摧风。他甚至想得寸进尺,直接挑战名剑榜第五,浸月剑。
浸月剑乃是玄意门卫皋的佩剑,其实如果只就剑的品质而言,浸月剑最多能排到第七,和摧风剑差不多。但自从三年前卫皋诛杀魔女一事传开后,便声名大噪,他的实力也有目共睹。因此浸月剑沾了主人的光,得以排上第五。
然而在座只有上过云生结海楼的人知道,浸月剑已经毁在宿筠手中。
想到此,卫皋不禁看向宿筠的方向,但却被早就防着他的泽风挡住了视线,他连宿筠的一片衣角也没看到。
“欧大师是想挑了第五,再挑第三,一个一个挑战下去吗?既然主要目的是试剑,不如换种试法。”
说话者是卫遥,他一来到琼莱城,便知道自家师弟佩剑被毁的事,但卫皋并没有告诉他对方是谁。和他同去的卫矾只说对方是个姑娘,并不认识。
直到今日一见,他震惊不已,原来魔女宿筠竟然没有死!传言说维摩宗的最后一任宗主用返魂诀救了一个人,他当初也想去哀牢山查探清楚,但卫皋向他一再保证魔女已死,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谁知道……
卫遥瞪了卫皋一眼,现在不仅剑被毁了,还要自己来替他打圆场。
“我也觉得,应该换个试法。”不等欧不循开口,品极阁那位被称作“沈掌事”的绿衣人便接话道,“挑战榜上名剑,还要看掌剑人的本事。若是欧大师你来亲自掌剑,挑战第五浸月剑,你觉得,青磷剑的胜算有几分?”
欧不循只能沉默。
品极阁这位明着是问他青磷剑的胜算,实则暗指他功夫不如人。但他说的也是事实,若欧不循自己掌剑,必输无疑。
“不知诸位想换什么试法?”欧不循顺着台阶下。
“正好,数日前有人暗中送了一个铁盒子到我品极阁。此盒乃精铁所铸,无缝无痕,浑然一体,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打不开。既然欧大师想试剑,那便借欧大师的宝剑一用,劈开这铁盒,看看里面有什么。”
话音甫落,惊声四起。
浑然一体的铁盒?那不就是近日传言中那个得之便可掌天下运势的天机盒吗?怎么会在品极阁?到底是真是假?他们居然打算劈了天机盒?
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品极阁的坐席,等着他拿出这个传说中的盒子,一探究竟。
品极阁没有辜负那些野心勃勃的眼睛。绿衣掌事说完话,对身后的侍从挥了挥手,侍从转身而去,一盏茶的功夫,便捧来一个木匣,呈上高台。
这一盏茶的功夫,众人等得抓耳挠腮,终于等来了,却只看见一个木匣,还没看分明,木匣又被呈上高台。这一路,所有人的眼睛都像被黏在了木匣上,跟着木匣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移动。若有人从空中看见这一幕,只怕会为这滑稽的动作笑出声来。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木匣,欧不循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天机盒的传言他也听说过,传言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但此时木匣就在他眼前,若其中真是天机盒,只怕他一开盒子,便要命丧当场。
试问在座众人,谁不想要天机盒?只怕无人会说不。
“这、这、这真要,真要开?”欧不循战战兢兢地看向台下。
四下皆静,无人应声。
所有人都在屏气以待,等待那藏在木匣中的真相。
“我来吧!”
那位绿衣掌事站了起来,只见他合指一弹,一枚铜钱疾射而出,飞向高台,正中木匣中心。
也不知那木匣是何种机关,被铜钱击中后,瞬间如莲花一般,一片一片地绽放开来,终于露出藏在其中的铁盒子。
盒子浑身漆黑,确如绿衣掌事说的那样,无缝无痕,浑然一体。
“请吧!欧大师!”绿衣掌事说了一句,便好整以暇地安坐座中,仿佛一点也不关心盒子的情况。
而那些想要天机盒的人,此时全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盒子,但却分辨不出真假。
就连宿筠看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从自己手中流出的那个。她转头欲问承夜,承夜却对她竖起一个手指,摇了摇,示意她什么也别问,看下去便是。
“竹猗,天机盒不是应该在你手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泽风附在宿筠耳边,小声问道。
宿筠没说话,只是看了旁边的承夜一眼。
泽风立即会意,不由皱眉,暗忖道:怎么又是他?
“我帮你抢回来。”泽风又说道。
“抢什么啊?”宿筠不由失笑,见泽风的视线盯着台上,便道,“那个啊,那个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不是真的?被换了吗?”也就是说,真的天机盒还在承夜手里,泽风不由又盯向承夜,眼睛里闪着暗光,像头小狼。
承夜慵懒地撩起眼皮,瞥了泽风一眼,不以为意。
倒是宿筠严肃地制止泽风:“别乱来!”
台上,欧不循握着长剑,抖如筛糠。传言中的天机盒就在他眼前,但他却连动也不敢动。台下,数百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仿佛数百支利箭,只要他稍有异动,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他射穿。
“这、这……”
欧不循实在不敢动,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那位沈掌事。然而他只是笑而不语。
此时在场无论是谁,只要稍有动作,必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却偏有不怕死的,要做这只出头鸟。
“不如,我来试试?”
话音落下,说话的人便如一只羔羊落入狼群,无数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住他,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他吞噬。
面对这些凶性毕现的眼睛,说话的人却只是掸了掸衣服,一派闲适,与此时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你道此人是谁?
正是象形宗段集的师兄,庞域。
有人就疑惑了,今日象形宗是怎么回事,怎么净做些讨人嫌的事?
个中原因,不得而知。
只见庞域施施然地走上高台,朗声道:“盒子是品极阁的盒子,剑是欧大师的剑,一个要开盒子,一个要试剑,这不正是,想过河却遇见摆渡的——赶巧了吗?既然你有所求我有所欲,何不——”
庞域说着便夺过欧不循手中的剑,“互相成全”几个字随着剑光一起落下!
“乒!”
“啊!”
“嗬——”
台上台下,剑响声,惊呼声,抽气声一齐响起。
众人全都离座而起,数百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见那盒子完好无损,才算松了口气。
台上,庞域握着手中只剩半截的青磷剑,茫然地和台下众人对视。
半晌,他转向欧不循,歉然道:“欧大师,您的剑……”
欧不循此时已顾不得剑不剑了,他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刚刚他看得清清楚楚,剑折了,但盒子上却连一丝痕迹也无。只能说明,这是真的天机盒。
不光是他这么想,台下的大多数人也这么想。
盒子所在方圆三尺之内,已然成了禁地。
然而台上的庞域就像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样,他扔掉手中断剑,对欧不循道:“欧大师,要不,把那把剑也拿来试试?”说着他指向了高台另一侧的虹影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