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筠瞥他一眼,眸色深沉。他们确定要成亲的日子十天不到,而叶沉他们赶过来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当宿筠还在路上的时候,承夜就已经算计好了今天的一切。其城府之深,可想而知。
“你连玄意门的人都请来了,不会又是想唱什么大戏吧?”宿筠问。
“不,我并没有请他们。”承夜否认道,“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大概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所以赶来查证吧!”
“什么消息?”
“据说象形宗勾结妖族,欲扰乱九州局势,意图取玄意门而代之。”
“这跟你无关吧?”宿筠怀疑地看着承夜。
“不是我。”说到这个,承夜也微微皱眉,沉思道,“把妖族和象形宗推到风口浪尖,于我有害无利,我为何要这么做?”
宿筠也自沉思不语,她回想着叶沉扇子上的那句诗,暗忖道:难道今日要见血?
她轻轻动了动身体,换了个站姿。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高台前方的供桌前,司礼官仍在念诵祝祷文,文辞古拙拗口,如念咒语。
又过了一刻钟,念诵终于结束。
司礼官唱道:“请王上王后上前敬香!”
承夜携过宿筠,齐齐上前,接过侍从递来的线香。
“祭天!”司礼官拖长声音唱道。
宿筠双手执香,正要躬身揖拜,突然一阵狂风骤起,她手中的香柱齐齐而断,就像被刀切过一样。
“且慢!”
一个声音乍然自空中响起,声音落下,一个人影随之自云头飞落,如天降神祗!
只见来人白衣金纹,玉冠精刻,鬓如刀裁,眉如墨点,眸子如盛星河,深邃之中闪烁着星光点点,其俊采神风,让人见之不忘。
来人正是泽风,是青年模样的泽风,其面貌风姿,和经年前琼莱初见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此时眼前的这个泽风,眸中多了些许寒意。
泽风弯起唇角,目光切切,他说:“竹猗,我来带你走!”
承夜都还没说话,旁边的司礼官便大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圣地,扰乱王上婚礼!来人,将他拿下!”
言毕,一干黑甲卫士蜂拥而上,刀光凛凛。
泽风不慌不忙,长袖一甩,一柄伞凌空飞来,正好将宿筠罩在伞下。
随即他手腕一抖,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掌心,剑身通体透明,如水晶耀日,又如冰魄凝风,锋刃剔透,寒气逼人。
只听“乒乓”数声,泽风的剑锋向前一掠,所过之处,黑甲卫士的长刀尽皆断裂!剑气扫过,连风也变成了刀刃,一众人身上的黑甲争相裂开,裸'露的皮肤上血痕交错,惊心不已!
接着又是数声剑啸,黑甲卫士接二连三飞了出去,倒地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退下!”
承夜喝退仍在陆续进攻的部下,召出长枪,亲自上阵。
“锵!”
枪尖掠过剑锋,战意如火,在兵刃交接处熊熊升腾!
泽风和承夜四目相对,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冷冽杀意!
数天前一战,泽风乃是凡人之躯,完全不是承夜的对手。但现在,他的力量已经恢复了五成,要杀承夜,不在话下!
“呵!”他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冷笑,手心力量翻涌不息,剑声嗡鸣不已。
又是一声清响,枪与剑再一次相交,腾起的气浪如狂风猛浪,啸声响彻日轮台!
台上的妖族纷纷闪避,而宿筠站在伞下,毫发未动,不受一丝影响。
她不错眼地盯着战场中心的两人,只见枪来剑往,杀气缭绕,两人招式狠戾,每一个动作都暗藏杀机,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而台下众人见到这一幕,或惊或疑。尤其是卫遥,他与承夜交过手,自然清楚承夜的底细。而这个凭空而来的年轻人,一出手便能看出来实力不凡,与承夜不相上下。若与之有一战,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
而这样的人,他们竟然从未听说过!实在不合常理!
再看台上,泽风和承夜已经交手不下数百回合。两人从地面打到空中,承夜已经释放出了妖气,枪尖上黑气缭绕,威势慑人。但那些致命的妖气似乎一点也不能影响泽风,他在妖气的包围下仍活动如常,游刃有余。
泽风的长剑一抖,寒气顿生,如披霜覆雪,寒芒所到之处,妖气便消散无踪!
去死吧!泽风在心里大喊一声,剑锋一振,直直向承夜眉心刺去!
“铿!”承夜挥动长槍拦下这一剑,不料却被震得虎口发麻,连带着手臂也微微颤抖。再看枪身,已经蔓上了一条裂纹!
承夜心中震惊不已,就是这微不可察的一个分神,泽风的长剑换了个方向,斜斜一掠,正中他的肩膀,鲜血立时涌出,把他大红色的婚服染成暗红!
泽风最痛恨的,就是承夜身上这套和宿筠一模一样的红衣。他运剑如风,招式完全不讲章法,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套碍眼的红衣劈成碎末!
“嗤嗤嗤”的剑气声不断招呼在承夜身上,他握紧长槍左右闪避,亦攻亦防。但还是没能完全防住,身上多处受伤。虽然只是轻伤,有的地方只是割破了衣服,没伤及皮肉,但承夜却怒不可遏,他简直像在被戏耍!
“你,该死!”
承夜怒吼一声,掷出长槍,直取泽风咽喉!泽风见状,向上一跃,一脚踏上槍身,直接将长枪踏成碎片!碎片还未及落到地上,便化作缕缕黑气,消散于空中。
这时,承夜在空中一旋身,一阵黑气瞬间浮上他的身体,像一只茧一样将他包裹在内。待黑气散去,一条长约十丈,粗如童身的巨大黑蛟陡然飞出,只见它血盆大口一张,便要向泽风咬下……
见势不妙,宿筠捏着衣角,脚步一动,就要上前。
却见泽风突然急退数丈,长剑一弹,准准卡在黑蛟的利齿之间!
只听“喀嘣”一声,长剑陡然被咬断,黑蛟一声怒吼,长尾一摆,重重甩向泽风!
泽风虽然恢复了五成功力,但还不能变成原身。他以人形对上承夜的兽形,手中唯一的兵器又被毁,渐渐落于下风。
承夜的兽形身长力大,他一边以身体围成一个牢笼,将泽风困于其中,一边露出尖牙,势要将他咬死!
宿筠在台上越看越急,直接大喊出声:“承夜!住手!”
这一声喊更加激怒了承夜,他大张巨口,照着泽风的头颅一口咬下!
千钧一发之际泽风险险避过,他一手出拳,一手为刃,将承夜的脑袋打偏的同时用力一抓,直接撕下一片蛟肉!
疼痛使得承夜猛地缩紧身体,他打算将泽风勒成肉末!泽风见状迅速跳起,他躲过了被勒死的命运,却没躲过承夜的长尾!只听得“啪”一声,黑蛟的尾巴重重打在他的脊背上,他瞬间被拍飞出去,摔出数丈之远!
“泽风!”
宿筠挥开头顶的伞,急急飞身而起,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刹那间泽风便从空中摔下,砸断了几株树后,才滚落地面。
“咳、咳……”泽风呛咳数声,咳出来的都是鲜血。
“泽风!泽风……”
宿筠小心翼翼地抱起泽风的上半身,扯起袖口揩拭他唇边的血迹,越擦她的眉头皱得越紧。
“你受伤了。”她语气黯然,一半是担忧,一半是内疚。
“我说过,咳……我会杀了他,我……会带你走……”
泽风一说话,鲜血就争先恐后地从肺腑间涌出来,承夜的那一尾巴扇得太重,他的骨头已经断了几根。
“你别说话了……”宿筠见他这个样子,声音不由颤抖起来。
此时,日轮台上下,无论妖族人族,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好奇的,吃惊的……不一而足。
承夜已经变回人身,他站在高台上,朝着宿筠的方向,冷声喊道:“竹猗,回来!”
宿筠闻言,慢慢站了起来,她看了看承夜,又看了看周遭打量的目光,突然她一把扯下了头上的金钗玉篦,扔在地上!没了束缚,满头青丝瞬间倾瀑而下,决绝一如她的眸光。
“竹猗,我并不想跟你动手!”承夜的声音更冷了。
“到此为止吧!”宿筠淡淡开口,“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闹剧?呵!”承夜怒极反笑,“就算这只是一场闹剧,什么时候结束,也该由我说了算!来人,将王后带回来!”
承夜对左右一挥手,便有一群黑甲卫士欺身而上,团团将宿筠和泽风围在中间。
泽风见状,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把宿筠挡在身后,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他死,也绝不让这些人动宿筠一根毫毛!
然而真正开打的时候,宿筠只是给了泽风一个警告的眼神,他便乖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宿筠长袖一扫,挥开几个黑甲卫士,只见她脚步一转,避开眼前砍落的刀锋,随即一旋一跃,手在一个袭击者的背上一撑,便翻了过去!同时她双脚悬空,如攀岩走壁一般连连踩踏,一排黑甲卫士瞬间便被踢翻!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片刻功夫,围攻她的黑甲卫士尽数被解决。
承夜再次挥手,又一批黑甲卫士源源不断地出现,看样子,不擒住宿筠,他誓不罢休。
人群中的叶沉和陶苎衣已经不着痕迹地接近宿筠的方向,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必会出手相助,帮助她取逃跑的时间。
然而他们正欲出手,却听得空中传来一阵大笑,一个清亮的声音乍然响起——
“承夜,别来无恙啊?听闻你今日大婚,我不请自来,斗胆讨杯喜酒,同时,送你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