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宿筠立马去找叶沉,向他打听这几日各大派商量的结果。
叶沉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便安慰道:“你放心吧,他们并没有找到承夜。而且现在有人怀疑,天机盒早就被现任妖王钟冶得到了。他们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发起战争,攻打妖族。但这件事内部分歧较大,而且也没有名正言顺的出战理由,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商讨出一个结果来。对了,萧愿找你们有何事?”
宿筠说了独兰来信的内容:“独兰说钟冶已经离开妖族圣地,到了雍州境内。而且,象形宗内部有人已经和钟冶联手,他们打算里应外合,一边引开其他几派的注意力,一边对付承夜。”
“象形宗?果然是他们!”叶沉听后,没有吃惊,反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怎么?你早就料到了?”泽风给宿筠倒了一杯热茶,问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象形宗不仅和妖族有联系,还和那个神秘的新维摩宗有勾连。”叶沉严肃道,“去年栖云山庄一事我就有怀疑了。这几年象形宗日渐没落,无论声望还是实力都渐渐被凌虚派超越,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稳固自己的地位。只是我没想到,他们还真是心大,竟然勾结妖、魔两族,也不怕最后死无全尸。”
叶沉喝了口茶水,顿了顿,又说道:“如果新维摩宗知道此次宗派集会的目的,肯定会横插一脚,挑起事端。到时候,局势就会更乱。”
“但他们都隐藏得很深,根本就不知道谁才是新维摩宗的人。”宿筠叹道,“也许就藏在我们身边也说不定。”
此话一出,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如果是这样,他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然而百密总有一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三月三,上巳节。
这是一个欢快的节日,是年轻男女们可以恣意挥洒美丽与笑声的节日。
儿郎们换上春衫,骑上快马;姑娘们则簪花饰彩,盛装打扮。他们要去辽阔天地里,去游戏春风,去邂逅爱情。
宿筠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和泽风的天蓝色袍子相得益彰,他们手挽着手,行走在红白相间的花下,那风姿仪态,处处引人侧目。
尤其是他们这一行人,男的风度翩翩,女的羞花闭月,个个都是仪表不凡,浩浩荡荡走来,自成一道风景线,更显瞩目。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泽风把叶沉推了出去,高声道:“这位俊朗书生尚未婚配,姑娘们都来看他了!”
说罢他拉着宿筠一溜烟跑了,陶苎衣和许南松也趁机绕去了另一边,留下叶沉一个人,被一众花枝招展的姑娘团团围住。
宿筠和泽风跑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下来,她正要整理下衣衫,泽风就喊道:“别动!”随即从她头上拔下一株泽兰草,草叶上还带着露珠,不知何时插上去的。
泽兰草是上巳节男女之间用以传情之物,遗之泽兰,如遗相思。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他,有人看上他夫人了吗?
泽风一气之下,把那株草折成几段,然后远远扔了出去。
“怎么了?”宿筠觉得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狰狞。
“没事!”泽风扬唇一笑,“我们赏花去。”
湖畔杨柳堆烟,如帘幕重重。他们穿越过层层柳帘,沿着湖堤逛了一圈,正欲回转去找叶沉,却突然听得东边传来一阵吵闹声,似乎还有兵器相交之声。
宿筠和泽风对视一眼,顿感不妙。东边正是方才陶苎衣他们离去的方向。
两人直接提气纵步,双双跃上半空,脚下踏过树干花枝,瞬息之间便到了声音的来处。
此处果然有人正在交手,而且交手的两人宿筠都见过,正是去年她和泽风在栖云山庄的地道中见过的那两人。一个是欧不循,另一个,来自象形宗。
那两人兀自打得胶着,周围的一干人却都在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盖因无人知道,这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究竟有什么恩怨。
宿筠一看,许南松师兄弟、叶沉,还有玄意门的卫遥卫皋等竟都在。
宿筠和泽风走到叶沉旁边,问道:“欧不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叶沉摇着扇子,八卦道,“我更好奇的是他怎么会和象形宗有仇。”
“这人叫什么?”宿筠指着那个象形宗弟子问道。
“哦,他叫欧阳期。说起来这两人的姓氏只有一字之差,说不定祖上都是一家人呢!可看他这架势,恨不得将欧不循杀之而后快,怎么看都像是仇人相见啊!”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仇人!”泽风插话道。
此言一出,附近的人都转头盯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宿筠自动接了他的话头,把他们在栖云山庄地道听到的对话一一道来。众人听后,有知道内情的,顿时恍然大悟。于是七嘴八舌,三言两语便将这两人的仇怨抖落出来。
原来欧阳期不姓欧阳,而是姓欧,他原名欧不期,出自九州有名的铸剑世家欧氏。
欧氏传到他父亲这一代,已经有了许多分支。他父亲就是众多分支中的一支,在铸剑这个产业上,无论是技术还是名声都不如本家。
他父亲为了壮大声名,打算从材料上入手,用最好的原铁,铸最好的剑。于是他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一处上好的矿产。
正好那处矿产的主人家出了事,他就收养了那家的孩子,改名欧不循,视如己出。几年后他的儿子也出生了,他给他取名不期。
不期和不循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习武。他们穿的是同一块布料做成的衣服,吃的是一个锅里的饭菜。他们一直在一起,除了学习铸剑术的时候。
只有学习铸剑术的时候,他们会被分开,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学了什么,学了多少。
久而久之,欧不循知道,是养父不想传授给他最机密的技术。他的不满和愤恨日积月累,长大之后,他盗取了他们家的铸剑术,并杀了养父和义弟欧不期。
此后,他以欧氏后人自居,并进入本家学习,逐渐闯出了名堂。
没想到的是,欧不期大难不死,他改名欧阳期,拜入象形宗,潜心习艺,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手刃欧不循,报仇雪恨!
故事听完了,场上的两人还没分出胜负。
不过欧不期明显更胜一筹,他没用在象形宗学到的法诀,而是使了一柄重剑。他是铸剑师的后人,理应用剑一决生死。
只听得“乓”一声响,欧不循的剑断了。眼看欧不期的重剑就要朝他当头砍下,他突然就地一滚,右手向前一扬,一枚暗器倏然飞射而出!
只听“咻”一声,一股浓烟四散而出,如浓雾翻腾,场上顿时被罩在一片白雾之中,谁也看不清谁。
浓烟散出的那一刻,泽风眼疾手快地揽过宿筠,袍袖一挥,便退到了数丈之外,落在花枝上。
待浓烟散去,欧不循已经消失了,地上只有一柄断剑。
而欧阳期只是收起剑,回到象形宗的队伍里,他并没有去追。
宿筠总觉得不太对劲,他为什么不追?上次在地道时,他明明一副对方非死不可的语气,如果不是遇到黑衣人的突袭,他和欧不循之间必然会拼个你死我活。但现在欧不循跑了,欧不期的表情却很平静。
黑衣人,新维摩宗……
独兰的信,象形宗和钟冶联手……
她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但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许南松的怒吼就震醒了她。
陶苎衣不见了!
许南松当即一声令下,凌虚派在场的人全数出动,分成几路去找人。没在场的也尽快通知,必须把人找出来。
一个大活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除非,有人想要她消失。
宿筠和泽风当即跟上许南松的脚步,沿着陶苎衣走过的路寻去。
她这才想起来,她和泽风听到打斗声便立即过来了,当时就没见到陶苎衣的身影。
“怪我!都怪我!如果我在那儿等她,就不会……”
许南松咬紧牙关,面露怒色。他显然也想到了,陶苎衣的失踪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陶苎衣是在换衣服的期间不见的。她本来和许南松在逛市集,市集上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大部分都是姑娘家的最爱。
她看见好吃的就走不动了,甭管什么吃食,无论是冷的热的,蒸的煮的,一定要吃上一口心里才舒服。
许南松拗不过她,只得每样都买了一点,供她解馋。
她在吃油炸馓子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块在身上,衣服上弄得都是油。他们出门又没带衣物,只得现买了一件。但野外又没有可以换衣服的地方,想要换衣服还得去两里外的驿馆。
许南松只能带着她去驿馆,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忘了拿腰带了,陶苎衣让他回去买衣服的摊子上取腰带,她在驿馆等。
因为今天是上巳节,所以她把自己的侍女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她们自己去逛,好挑选如意郎君。
而许南松从来不带侍从,所以今天就只有他们两人。他一走,便就只有陶苎衣一人。
那么短的路,取条腰带根本费不了多少时间,可许南松偏偏被挡了去路。挡他的,就是欧不期和欧不循。
现在想来,的确疑点颇多。那两人别的地方不去,怎么偏偏就到市集这里来打架?这里到处都是走夫贩卒,一个不慎便会伤及无辜。
虽然那两人都不像会顾及旁人的人,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也不至于就在这里大打出手。
从市集走到驿馆,路不远,但遇到的人比较多,都是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退到这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