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大厦内，一片漆黑，唯有最顶楼的办公室灯亮着。
陆其琛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来往的车辆，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他站的笔直，却是眉头紧锁，看着心事很重。
他想起今天下午，心里仍然有余悸。程倾南接到了程若的电话，仅是几秒就让她疯了似的，完全失了理智，而她却通过自残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凝神了几秒。
程若说的那两句算是最正常的问候，却让程倾南有如此大的反应。而程倾南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极端行为的？她和程若，甚至是程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陆其琛微微闭了眼，紧捏的手指泛白，睁眼时却是深了几分。
成旻敲了两下门从门外进来，看见陆其琛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静了几秒，才开口：“陆先生，之前让我查的奚老先生，有了点眉目。”
陆其琛声音有些冷，“说。”
成旻说：“奚老先生的死亡报告是写着在家突发脑梗去世，但我这段时间查到并不是。奚老先生是车祸去世的，而那天他买了去澳洲的机票，刚好是去机场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陆其琛愣了一下，摩挲着手指。
成旻开口：“陆先生，我怀疑奚老先生的死——”
“成旻，要真实的证据。”陆其琛打断他的话。
猜测归猜测，但是总得有资料证明。
成旻停下，陆其琛说：“接着查。”
“好的。”
随后，陆其琛盯着窗外看了几秒，才说：“成旻，查一查太太和程老夫人在澳洲的生活，事无巨细。”
成旻愣了一下，他自从跟着陆其琛开始，就接触澳洲那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那个从小生活在澳洲的未婚妻。但这么多年来，什么也查不到。自程倾南回了南漫，陆其琛便把澳洲那边的人也都撤了，怎么现在突然又查？
随后，又听他说：“程家的所有人和程家有关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要漏。特别澳洲程老夫人那边，多派些人好好盯着。”
他点头，说了：“好的。”
两人出了公司，陆其琛在后座靠着，闭着眼，像是在想什么，成旻看了一眼，开口：“陆先生，还有一件事，和程家有关。”
陆其琛睁眼，“什么事？”
“我在查的时候，发现只要遇到和程家稍微有关联的，就毫无线索，像是被刻意更改过。”
陆其琛视线停了几秒，看着手上的那枚戒指，说着：“那就往深了查。”
陆其琛回到家，快到深夜。刚进院子，就见到祠堂的灯还亮着。
他抬眼看了眼二楼的卧室，一片漆黑，停了几步，还是朝着祠堂走去。
祠堂的灯是暖黄色的，陆其琛远远就看见映在窗子上的影子。
他在屋外站了几秒，推开祠堂的门。
程倾南跪在佛前，双手合十。闭着眼，嘴里无声念着经文。
吹进来的晚风吹动着桌子上的经书，还有悬梁上挂着的红色布条。暖黄色下的光影微微浮动，掠过佛像和佛像下跪着的人。
陆其琛站在门口，那一幕他觉得跪在佛前的程倾南，太过神圣，犹如一尊高高在上的佛像，受众人仰望。
可转眼想到天天念佛的人却是一个不惜伤害自己的人。
他不禁有些胆颤。
他走近了几步，来到她跟前，看着那座佛像。
声音很平，“为什么信佛？”
程倾南跪的笔直，双手不曾放下，随后微微睁眼。
她声音很干净，却有几分哑，“我心不诚。”
这个回答，让陆其琛意外。他垂眸看着她，她神色清朗，佛影在她身上晃动着，像是从未有过的淡然。
只听见她声音缓缓而来，“自我识字开始，祖母就让我在佛前抄经文，懂慈悲，这么多年了，我依然不懂。因为我心不诚。”
陆其琛打量着她，她的眉眼很平静，好似这才是她最真实的状态。轻轻开口：“为什么还要继续念佛？”既然心不诚，为什么还要跪在佛前？
程倾南微微抬眼，看着立在上面的佛像，有些迷茫。是啊，为什么还要跪在佛前，念经文呢？
她想起去寺庙那一年，参慈和她说过。
——程小姐，念佛能让人心静。心静，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眼神清冷了许多，说着：“习惯了。”
陆其琛垂眸一直看着她，她刚刚眼神的变化，他看得一清二楚。从淡然又变回了清冷。
陆其琛看着她，声音很轻，“程倾南，那晚谈话，你问我了解你几分，我想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程倾南抬眼，只听他说：“生于孤寂，生性薄凉。”
他一身黑色西装，俨然站在她跟前。仅仅八个字，他声音冷了几分。
听见回答，程倾南垂眸，似是笑了一下，“每个人都知道。”
每个人都知道，她程倾南生于孤寂，生性薄凉。这短短二十多年，在南漫人人口中像是一个永不熄灭的传说。说她孤高清冷，说她温婉端庄。而这些仅仅只是因为她姓程。
看见她嘴角的那抹笑，陆其琛眼眸深了几分，他看着她，“但是，我想看到另一个程倾南。不是人人口中所传的那八个字，而是作为程倾南的丈夫所应该知道的。”
程倾南愣了一下，她像是出现了错觉。他刚刚说话的时候，眼神坚定的看着她，话语里有着期盼。
是那种被人重视的错觉。
她晃了眼，“这世上只有一个程倾南，至于你说的作为我的丈夫，我说过，我们互不干涉。”
陆其琛笑了声，“程倾南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你能瞒我多久？”
程倾南眼神停了几秒，陆其琛看着她。窗子上印着一高一矮的影子，只见站着的那人，微微低头。
他眼里太过坚定，程倾南想起参慈的话。
——他是你的丈夫，知道是迟早的事。
陆其琛也说，作为她的丈夫。
她转了眼，陆其琛又说：“程倾南，我们结婚了。合情，合理，合法。我不是程家人，你想要的我会帮你。”
语毕，程倾南看着他，愣在那里，她耳边回荡起两年前沈嘉禾的话。
她坐在寺庙的台阶上，沈嘉禾低头看她，看了许久，她的神色猜不透，也看不懂。
当她抬眼时，沈嘉禾深深的看着她，对她说：“程倾南，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眼里划过太多，钱，权还是爱？
见她一直不答，沈嘉禾眼里多了坚定却是柔了几分，“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这句话沈嘉禾说过，刚刚陆其琛也对她说。她看着眼前的人，英俊而深沉，却隐隐觉得他对她心思太过细腻。她不禁想到他对江家的态度，是淡漠。为她清理伤口时，是温柔。
她心里不自觉落了一下，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猜想。
她看着他，声音冷静，“陆其琛，你喜欢我？”
陆其琛眉眼动了一下，面对她突然的问题，却不知怎么回答。
程倾南这个名字他从小就听，陆谦愠告诉他，是哪三个字，他甚至写过很多遍。听久了，便根植于心。
他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只是好像从小就会对她有幻想，想知道她长什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心里越来越深。第一次见面时，那天她从楼道穿着一袭白色纱裙缓缓走下来时，他承认，程倾南比他想的更漂亮。
只是她太过清冷，任何人都不敢接近，他便也和她保持着那份清冷。
但是，今天在车上发生的那件事，让他心惊。他所查不到的那些事，都在隐藏着什么。
他想知道，她在澳洲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程倾南见他不说话，眼里反复有着情绪，便也不再追问，起身出了祠堂。
他站在祠堂，抬头看着那尊佛像，不知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