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江惊变,波澜骤息,然而余震未平。
徐家以犁庭扫穴之势,于一夕之间便将盘踞赤江流域数百年,与之明争暗斗多年的宿敌赵家彻底连根拔起。
三位筑基中期的族老连同家主赵达功尽数伏诛,血染枯骨山与幽魂谷。
赵家族中炼气中后期的精英子弟,或战死沙场,或沦为阶下之囚。
数百年的家族根基,一夜倾覆,烟消云散。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飓风一般瞬间席卷了赤江两岸乃至整个澜元流域。
所有得到消息的修仙家族、宗门、散修,无不为之骇然震动。
昔日那些与赵家交好或有利益勾连的家族,此刻更是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纷纷紧闭门户,严令约束族中子弟近期绝不可轻易外出,更不可招惹任何与徐家相关的是非。
生怕徐家这新晋的赤江霸主会将怒火蔓延至自身。
一些胆小的家主,甚至已经开始暗中清点库藏,准备厚礼。
只待徐家局势稍稳,便立刻上门请罪、输诚,以求保全。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
无论是凡人聚集之地,还是低阶修士混迹的坊市。
无不在热烈地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变。
有拍案叫绝者,有幸灾乐祸者,亦有兔死狐悲、心生寒意者。
……
渡元仙城,流云别苑,静室之内。
徐敬安在接到家族大获全胜的传讯后,脸上并未流露出太多喜色,心中反而更加沉静。
覆灭赵家只是第一步。
如何消化战果,稳定局势,才是真正的考验。
徐家目前的弊病仍旧很多。
全靠着第二代人苦苦支撑,第三代尚未长成,徐家自身的血脉子弟又太少。
对下面的产业掌控太薄弱。
如今更是灭掉了赵家,对于下面的产业就更加难以掌控了……
徐敬安平静地收拾好行装,结算了租赁吴家别苑静室的费用。
正准备悄然离去,回到矿区。
然而就在他刚刚踏出静室门槛之时,腰间那枚刻画着家族云纹的赤金传讯玉符,陡然发出了一丝刺耳的嗡鸣。
徐敬安眉头微蹙,脚步立时顿住。
他迅速退回静室,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禁制,随即神识沉入玉符之中。
玉符内,立刻传来了大伯徐谦明那熟悉的声音。
只是此刻,这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丝焦灼与凝重。
敏锐的徐敬安甚至还听出了几分气急败坏:
“敬安,速归,赤江南城……出大事了。”
“赵家那些丧心病狂的余孽临死反扑,将南城的护城大阵核心阵眼彻底损毁。”
他语速极快,几乎是在咆哮:
“前些日子赤江上游暴雨倾盆,连绵数日,江水暴涨,如今失去大阵了防护与疏导,洪水已然倒灌入城!”
“浪高数丈,势不可挡,半个南城已是一片汪洋!”
徐敬安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站起身。
赤江水患极为严重,其中暗藏无数精怪。
更何况赤江水寒,修为低微者在其中浸泡时间过久便会损伤筋脉。
纵使是炼气后期的修士,亦会有灵力运转滞涩等诸多麻烦。
当初徐赵两家选址,本欲将都城定于上游。
但是由于那条二阶灵脉位于赤江下游,这才无奈将都城定于赤江下游。
后面请了一位云海宗的阵法长老,设立了诸多大阵,来防止水患。
而赤江南城与东城隔江相望,乃是赵家经营了数百年的根基之地。
城池规模宏大,人口众多,坊市繁华。
更有众多依附于赵家的炼气家族聚居其中。
更重要的是,南城之中不仅有赵家积累数百年的库藏、药园、工坊……
更有连接赤江下游灵脉的关键节点。
一旦南城被洪水彻底冲毁。
不仅这些宝贵的资源将损失殆尽,更会波及下游的灵脉稳定。
甚至可能影响到整个赤江流域的灵气环境。
此绝非小事!
其严重性,甚至远超刚刚结束的那场家族战争!
“二伯,情况如何?人员伤亡可重?”徐敬安语速极快,声音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越是危急关头,徐敬安越是清楚,自己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
“混乱不堪!”
徐谦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洪水来得太快太猛,许多低阶修士和凡人根本来不及撤离,就被滔天巨浪吞没。”
“而且水势太大,城中还出现了不少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之辈!”
“江中还裹挟来了不少凶戾的水族妖兽,趁机兴风作浪,袭击落水者和救援队伍!”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你大伯和你祖父去断海崖清剿赵家余孽去了,你父亲去了祁燕山庄和韩老庄主商量赵家的利益分润,而我则是去了云海宗……”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敬安,你现在什么都别管,立刻放下手头一切,全速南下,赶往南城坐镇指挥!”
“家族能调动的人手,我会立刻传令,皆由你节制!”
徐谦明声音一顿,郑重的补充道:
“敬安,南城之事,关乎我徐家日后统治根基,务必稳住局面!”
徐敬安没有犹豫,重重的一点头:
“侄儿领命!”
结束通讯,玉符光芒黯淡下去。
徐敬安眼中寒光闪烁,心念电转,瞬间便将局势分析清楚。
他挥手撤去禁制,正要推门而出,身后却传来一道清越婉转的好听声音:
“徐道友这便要走了?何故如此匆匆?
“连道别一声都来不及么?”
徐敬安脚步微顿,回身望去。
但见静室外的月洞门下,吴瑾萱正俏然而立。
她一袭天水碧绡纱裙,裙摆曳地。
青丝如瀑,仅以一支简单的青玉簪子绾住,面容清丽绝俗。
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在此等候多时。
“吴仙子。”徐敬安执手行礼,神色瞬间恢复如常,不见半分焦躁。
“族中忽有急务,十万火急,需在下即刻返回处置,未能当面辞行,礼数不周,还望仙子海涵。”
吴瑾萱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走近前来,目光在他面上流转一圈,似要看出些什么。
“徐道友何必瞒我?”她轻声道,声音压低,仅容二人听闻,“赤江昨夜风云激荡,赵家顷刻覆灭,这般惊天动地之事,如今仙城内已是人尽皆知。”
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瑾萱实未料到,徐家不动则已,一动便是石破天惊,雷霆万钧。”
“这份隐忍,这份决断,这份实力……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徐敬安闻言,面色不改,心中却是电光火石般急转。
吴家身为拥有金丹修士坐镇的顶尖世家。
其情报网络遍布澜元流域,消息灵通自不必说。
吴瑾萱身为吴家嫡女,此刻特意前来,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出于礼貌送行这般简单。
其背后必然代表了吴家高层对徐家的关注。
心念既定,徐敬安淡然一笑,言语间避重就轻:
“仙子谬赞了。家族纷争,如同这赤江行舟,暗流汹涌,不进则退。”
“赵家多行不义,结怨甚多,终是自取灭亡。”
“我徐家不过是为求自保,顺势而为,以求在这东岳神州流域,能有一方安身立命之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