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判伸着懒腰醒来,双手双脚竭尽全力的伸展开,指尖伸平,脚趾绷直。
身躯略微后仰,整个人像弓一样舒展,似有一道电流贯穿全身,头发丝都似乎在欢呼、在生长,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遍布全身。
足足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才舒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
缓缓睁开双眼,沈判愣住。
‘咦,我怎么躺在地上?’
迷迷糊糊坐起,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以及身旁空荡荡的床榻微微发呆。
‘睡着掉下来了?’
摇了摇头,沈判将脑中无用的思绪摇散,他忽地发现自己变臭了。
一股一股难闻的臭味从身上向外散发,那种臭,比夏日里的茅房还要臭上数倍。
“哕~”
沈判干呕了几下,掀开被子看去,只见自己身体上结了厚厚一层黑色的泥垢。
一辈子没洗过澡的人也不会这么黑。
沈判捏着鼻子起身,在水缸里打了几盆水,使出全部的力气才将身上那层好似树胶一样的黑泥搓下去。
洗漱干净后,穿好衣服,鞋袜,沈判准备去练习一下弓箭,手痒痒的不行。
可走了几步,总觉得脚下不得劲,有意无意脱去鞋袜,当双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时,一种充实、安定、放松的感觉油然而生。
沈判赤足走出卧房,穿过中门,出了厢房,见左右无人,悄咪咪跑到父亲的正房之内。
沈判的家是一座前后四进的大院子,其中第一进院落最大,有正房五间,左右偏房各四,若是沈判四姐携家人回来,便住在右偏房之中。
后面三进院子的格局都是正房三间,左右偏房各两间。
进与进之间,开有一道门户。
沈判未成婚,与父母住在一起在第一进,居于左偏房,其后几进院子是大哥、二哥及三哥家的。
沈家往上数三代,都是猎户出身,猎户这个职业很危险,但收益也很大。
下山集有住户七百左右,总人口三千多人,其中猎户六家,沈家的实力最强。
尤其是沈家一家出了四名优秀的猎手,在下山集威望极高,生活相对比较富裕。
家中众人都在忙碌,鞣制兽皮,晾晒草药,各有各的营生。
沈判悄悄进入父亲房间,熟门熟路地在正房墙上看到挂着的弓箭。
回到家中后,或许是放松,也或许是感觉有了依靠,十四岁的沈判恢复了几许少年的活泼与狡黠。
踮脚伸手自墙上取下弓箭,沈判摩挲着沁凉的弓身,满足的情绪好似要从心里溢出来。
这是一柄猎弓,以十二年的老榆树为底,选取韧性、弹性俱佳的合适榆木制作而成。
通过干、角、胶、丝、漆等复杂的晾晒、固定、粘合、鞣制等程序,历时三年方可制成。
这张猎弓是沈父的宝贝,轻易间不让人碰。
未当差役之前,沈判没少与三哥偷偷摸摸拿着玩,也没少被沈父满山追着打屁股。
沈判略显陶醉地闭目抚摸着猎弓,感受着猎弓带来的满足感。
遵循心中的渴望,沈判无意识地左手执弓平竖,右手轻拉弓弦。
满弓!
‘???’
当他无比轻松的将弓拉至满月状态,整个人忽地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拉的动这张猎弓?’
沈父的这张猎弓拉力有一石三斗,在猎弓普遍九斗的拉力中,这张弓绝对属于王者。
在过去,这张猎弓除了沈父之外,只有沈判那力大如牛的大哥才能拉满。
至于二哥、三哥,充其量也就比沈判好些,弓拉七分。
而沈判,即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就拉三分左右,且拉开之后根本无法进行准确射击。
沈判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弓箭,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父亲把弓换了?’
‘可不对啊,去年自己调皮偷着玩这张弓时,在弓梢处无意间磨的一片痕迹还在呢啊!’
‘这是怎么回事?’
沈判一脸懵逼,下意识地再次拉弓,轻轻松松便将弓拉满。
持弦放松,再次拉伸!
满弓!
快速空拉七次满弓,沈判感觉所耗费的力气与拉七斗弓相仿。
放开弓弦,沈判心中生出一丝明悟。
自己的力量增强了,而且增强了至少三倍以上。
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然没有了裂纹的双手,又想起自己头发转回正常,一件事情在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或许...,自己身上的变化与那晚地藏庙中发生的事情有关。’
那么,如今的自己力气究竟有多大?
从小身体孱弱的沈判,最羡慕的便是大哥与父亲那可按倒疯牛的强大力气。
好奇心一起,沈判的双眼就在四周踅摸。
目光扫过室内桌椅板凳,木床衣柜,最终停留在靠近窗户的桌子上。
长七尺的松木木桌,桌面厚达两寸,纹理细腻流畅,经年的使用使得泛出玉色。
沈判踱步到松木桌前,右手抓住方桌一角,随后微微用力。
初时不显,沈判稍稍使劲,桌角突然断裂。
“啪~”
受到巨力压迫,桌角断裂的部位迸发出些许木屑。
沈判惊慌失措的连忙将手中断掉的桌角朝破损处贴上去。
一颗心紧张的砰砰乱跳。
这张桌子是沈判母亲结婚时的陪嫁,沈父对之爱惜至极,小时候沈判淘气时坐上去,都被沈父一巴掌扇下去。
担心这时有人进来看到,沈判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随着他的心念所动,四周似乎变得寂静,双耳的听力不断向外蔓延。
先是卧室之外,地面沙土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随后是院中,大嫂、二嫂、三嫂干活交谈的声音。
紧接着又听到第二进、第三进、第四进院内、屋舍中哥嫂孩子们的打闹。
最后声音继续延伸,他竟然听到几百米以外枝叶随风摆动的声音。
沈判双眼瞬间睁大,心意不自觉的回转,顷刻间双耳之中传来无数嘈杂的音浪在沸腾。
说话声...风声...虫蚁爬行声...鸟雀鸣叫声...
家中支撑屋舍的梁柱被挤压的声音,鼓声一般的心跳声,血液流淌如河的哗哗声,甚至连骨骼、肌肉生长的声音在此刻都听得一清二楚。
无尽的震荡汇聚成持续绵密的音浪如决堤大坝的洪水一般冲入沈判耳膜。
“啊~”
沈判不由得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好一阵,耳边的声音方自散去。
沈判露出一丝惊悸之色,忽地左耳一动,他听到院门之外传来母亲的声音。
“老大媳妇,去看看盼儿醒了没,大白天睡个没完!”
“好的,娘!”
听着声音沈判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着急忙慌地将破损的桌角拼接了几下,最终绝望的放弃。
咬了咬牙,沈判悄无声息的回到卧室,上床躺好,将被子蒙在头上。
‘我是病人,我在睡觉,桌角断裂的事和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爱谁谁,嗯,就是这样。’
躺下不久,院子里突然传出沈父暴躁狂怒的叫嚣。
“是谁,是谁弄坏了我的桌子!”
沈判躺在被窝中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