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大厅中,沈判瞪大眼睛看着前来探访陈泽,口中发出不可思议的叫声。
当沈判从陈泽耳中听到县衙发布的公告及后续事宜的发展时,不由得豁然站起。
陈泽看着满脸怒气萌发的沈判,对此丝毫不觉意外。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绝对会比现在生气一百倍。
“就是如此,公告已经发了,怀化府昨日也已经将各种奖励及表彰通告全府。”
一股无名之火如火山爆发一般自沈判心底喷发而起。
几日前那一夜自己几次险死还生才将一众贼匪击杀,若非在地藏庙中偶得机缘,就连这条命都得送出去。
可付出这么多,立下如此巨大的功劳,最终的好处却是被他人得去,自己连个名分都没混上。
“咯吱咯吱~”
沈判脸色涨的通红,鼻翼翕张呼呼直喘,牙齿咬的直响。
“噗~”
沈判张口吐出一口唾沫,几颗牙齿随着血沫一并喷出。
陈泽见状,吓了一大跳。
“沈判??”
沈判摆了摆手示意无事,自苏醒之日起,连续三天,每天都有牙齿脱落。
开始他还有些担心,不过随后他就发现,每当有旧的牙齿脱落,一夜之间便有新的牙齿长成。
此外,每日早上醒来,身体表面都有一层厚厚的泥垢,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又快速生长出来,方便时臭味熏天,暗红色的血痂都结成了块。
不过,这也并非坏事,沈判敏锐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力气不断变大,耳清目明,肢体柔韧协调。
他现在可以轻轻松松从院子里一下跳出院外,要知道家里的院墙可是有两米多高。
粗重的呼吸渐渐平息,沈判将怒火勉强压制住。
“乔...乔班头怎么说?”
陈泽没有回答沈判的询问,而是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迟疑的问了一句。
“你的脸…??”
沈判龇牙咧嘴的皱了一下眉头,前日的事最终还是事发了。
对于一家都是猎手的家庭,想要破这个案子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虽然沈判一直在狡辩,但在被父亲~大哥、二哥、三哥联手揍了一顿后,他觉悟了。
招了只挨一顿打。
不招??
呵呵,那就打到招为止。
“没什么,不小心碰了下桌子,被我爹揍了一顿。”
“......”
看着几乎破了相的沈判,陈泽不由得大为敬畏。
‘山中猎户的家法都这么恐怖的吗?’
回过神,陈泽回复刚刚沈判的询问。
“乔班头说...说...”
陈泽实在感觉难以启齿,见沈判直直盯着自己,艰难地道:
“乔班头说...说他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沈判双眼渐渐睁大。
“哈哈~~,他说这是为了我好...哈哈,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哈哈~~”
沈判发誓,活了十四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怒极反笑,沈判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是不断呢喃重复。
陈泽垂下头,这件事里自己做的也不算光彩。
作为当日同沈判一起值守的人,他完全可以证明事情的真相,但...
沈判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既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一丝丝无形的隔阂在二人心底生出。
大厅中的气氛变得寂静。
过了良久,陈泽抬起头,看了目光游离的沈判一眼,缓缓从怀中取出两个竹筒。
放在桌上,将抽门打开,露出一个个有着方孔的银圆,两个竹筒加起来整整齐齐五十枚。
银圆有食指拇指对圈大小,大夏一枚银圆可抵一千文铜钱。
铜钱分一文、五文、十文、百文几种,为方便携带,通常以线穿孔,一千文为一组,故称一吊,也称一贯。
“那天夜里,我和乔班头到了地藏庙院中,满地都是金银珠宝。
受乔班头蛊惑,我偷拿了一些,也是因为这件事,我不敢帮你开口。”
陈泽面色愁苦,语气迷离地道: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乔班头是故意引我贪念。
如果我将那晚真相道出,乔班头也不会帮我隐瞒,到时候我不但会被革出衙门,或许还会坐牢。”
陈泽伸手捂脸,身躯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接着道:
“我出身一般,为了入衙,家里东拼西凑才凑足七十两银子,我不能失去这份差事,也不敢失去。
这几天,我心中一直在想这件事,那一日我豁出去准备向县尉大人坦白。
可是...”
陈泽垂下手,苦笑一声。
“怀化府传回表彰与通告,为这件事做了定性,整个县衙的人都因此事得利。
如果我出告,我得罪的不是乔班头一个人,而是从上到下整个县衙的所有人。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何当日乔班头将功劳分润给所有人。
我害怕了!”
陈泽抬头看着沈判,将桌上的两封银子推前。
“对不起,沈判!”
皂役月俸二两,这五十两银子沈判两年都挣不到。
可他此时心中生着闷气,又岂会在意这些,刚要出言推拒,却看到陈泽眼中的哀求与期望。
沈判懂了!
这五十两不但是陈泽的赔礼,还包含着他心中的愧疚与煎熬。
沉默了片刻,沈判展颜一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判伸手将两封银子推到桌边。
陈泽长长松了口气,就连略微佝偻着的腰都挺直了不少,语气轻快地道:
“你刚醒来,多多休养,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站起身,转身便要离开,忽地,他想起一事,又回头道:
“对了,打更的韩叔和我说,等你回衙的时候,去他家里一趟,这是地址。”
陈泽将一张纸条递给沈判。
“韩叔?”
沈判接过纸条,好奇地道:
“什么事?”
陈泽摇摇头道:
“不知道,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前几日夜里巡查时遇到韩叔,他和我说了一声。”
“哦!”
陈泽心中放下包袱,脚步轻快地向沈判告辞离开,在走出沈家院门的时候,迎面遇上一人,陈泽脸上含蓄一笑。
“乔班头,来了啊!”
......
大厅中,一直在角落里借着擦抹桌椅板凳滞留的沈判二嫂见陈泽离开,一边看着陈泽离去的背影,一边来到沈判近前。
“啧啧,这是个聪明人啊!”
沈判苦笑道:
“泽哥一直都比我聪明。”
二嫂一听就知道沈判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伸出手指点了下沈判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道:
“你以为他是来向你解释和道歉的,呵呵,想多了。
他只是不想得罪你,想来他见识过你的手段,应该是害怕了。
经过他刚刚的解释,你是不是不再怨他?”
沈判不由得点头,二嫂继续道:
“听他刚刚讲述你的事情,我敢断言,日后盼儿你必有出头之日。
你今年才十四岁,他不想得罪你,也不敢得罪你,同理,他也不想得罪那个什么乔班头。
今天他走这一遭,和你说清了缘由,消除了隔阂。
你信不信,在这件事里,除了那个乔班头,属他得到的最多,可你和乔班头已生仇怨,他却两头取好。
你看...你看..”
沈判顺着二嫂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陈泽与乔凌飞拱手施礼。
“看那笑脸,啧啧,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