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行进了一段路,沈判迟疑着道:
“那件法器?”
邬子真断然道:
“这个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接触的,不要多问。”
沈判摇头道:
“我不是想问这个,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有些人也会有类似法器的能力。”
“吁~~”
邬子真一下子拉住了缰绳,侧头看向沈判,神情严肃地道:
“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沈判回头,看向被邬子真惊动而注视着自己的众多捕快。
邬子真回头喝道:
“如霜,带大家回衙,先为柴氏兄弟结清悬赏,晚上‘得意楼’我请大家喝酒。”
“谢了,邬头!”
“好的,好的。”
衙役可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一类人之一,众人猜到二人有隐秘之话要谈,没人询问,也没人迟疑,哄笑着加快脚步离开。
等众人走远,邬子真跳下红马,并肩与沈判行走。
“说!”
“是!”
沈判将那日雨夜中与‘一窝蜂’的激烈战斗详细说了一遍。
从夜巡初始,到发现鸣锣夫被杀,以及一路追踪到地藏庙后与众多贼匪的交手,无一丝遗漏。
尤其是那名女子贼匪对匪首加持金身甲胄状态时的前前后后,更是细说到了极点。
甚至连当时匪首高声大喊‘天公,助我’四字时的语气和神态都模仿了一遍。
等沈判说完,邬子真神色震撼地看着他,久久不言,良久之后,方开口道:
“既然匪首雷老虎有‘金甲符’护身,你又是如何凭借一张软弓将其射杀的?”
沈判挠头。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要射死他为‘虎子’报仇,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把他射死了。”
“天公...天公...”
邬子真口中呢喃了几声,忽地冷笑道:
“有些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犹豫了一瞬,沈判没有对邬子真说他之后在地藏庙中身体的变化。
“虎子是谁?”
“哦~,虎子是我的狗。”
邬子真愣了下,思及沈判刚刚那迟疑了一下的神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颗心不由得‘砰砰’直跳,假作若无其事的淡然道:
“既是在地藏庙中,那你想来是得了传承了吧?”
此言一出,沈判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算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了,从未和任何人说过。
见其神情,邬子真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更加坚定了她心中的一个想法。
“别担心!”
先是出言安抚了一声,随后道:
“地藏庙中有传承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过嘴上虽如此说,但她心里还是很嫉妒,略感不忿地道:
“我也去过庙中啊,这传承怎么就与我无缘呢!”
到此,沈判方知地藏庙中之机缘原来县里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应该是被有意无意地封锁了消息。
“邬班头,你是怎么猜到的?”
邬子真看着沈判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那一夜,花林县人人梦中得到启示,再结合你的经历,我自然有所察觉...”
道出这一句,复又道:
“此事不要与人提起,对你没好处。”
见沈判面露担心之色,宽慰道:
“放心,除了我没别人注意到你,毕竟你未显露神异之处。”
说完,有些奇怪地道:
“按理说,得了地藏庙传承之人身体皆会显露异象。
比如说四十年前的摩罗上人,其得此传承后,百日之内坐地花开,云气如伞汇于头顶。
再比如说七十四年前的闭真大师,其所显露的异象为万兽朝拜,两尊神将虚影护持左右,日夜不散。
奇怪,你为什么就什么异象都没有?”
沈判想了想,迟疑着道:
“那夜,有莲花坐像融于我身,只是其所道偈语与我心意不符,后来坐像消散,金光回返庙中,是不是因为这个!”
邬子真深深吸了口气,看沈判的目光中透露出惋惜、怅然、不甘、释然等多种情绪,看的沈判都有些忐忑不安了。
邬子真叹息道:
“可惜了,如此机缘你竟然未能完全把握。”
见沈判神色不安,安慰道:
“虽然未能获得完整传承有些可惜,不过倒也不算坏事,只能说福祸各半吧!”
沈判心中迷惑,邬子真知道,有很多隐秘不是普通人可以得知的,沈判不明白其中的轻重也很正常。
“地藏王菩萨虽未成佛,但在佛门信徒心中,其地位并不比佛祖低。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我之所以不让你将获得传承的事告诉他人,除了担心你会遭受某些人的嫉恨,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因为这道偈语了。”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沈判轻声诵读了一遍,没发觉有什么问题。
邬子真‘呵呵’发出一声嘲笑。
“你说,既然地藏王菩萨的本愿是超度众生,那地狱不空四字代表着什么?”
沈判心头骤然一震。
他虽是山中少年,不怎么与外界接触,但也知道‘地狱’这二字向来指的是罪孽深重之人的判罚之地。
“你是说,我是....恶人??”
邬子真摇头道:
“不是我说,这是某些人的理解。”
邬子真面上露出一丝回忆之色,意味深长地道:
“有记载显示,大约三百四十年前,也曾有人获得过地藏王传承。
当时便有一群人指出这一点,并对此人进行追杀,手段恶劣,无所不用,最后硬是逼得此人大开杀戒。
由此,这群人便以此为由,认定其前世有恶,才会得到地藏王菩萨的关注。
后来此人索性加入魔门,真真正正成了无恶不作之人。
呵呵,就因为此事,当时有无数高人对此进行辩论,最终也没有个正式结果,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自那以后,也无人再以此传承认定善恶是非,但总有些人会有所偏执,毕竟佛门讲轮回。”
说完,邬子真看向沈判。
“虽然这种无稽之谈现在已无人在意,但若有人对你有恶意,随时可能会以此发难,所以我才让你将此事咽在肚里。”
顿了一顿,又道:
“好在你并未获得完整传承,基本不会被注意,但也要小心谨慎。”
沈判点点头。
邬子真又道:
“我之所以说你未得完整传承不一定是坏事还有一个原因。
你要记住,和尚的好处从来都不是好拿的。
且越是没有要求回报,那将来就要的越多。
你虽未得到完整传承,不过既得到好处,最好早早便结了这因果,否则时间越长,越是难以还清。
哦,对了,今后如行走在外,遇到庙观之类休憩,谨记入门先上一柱香,了还因果。”
“......”
这种说法沈判还是第一次听到。
“那...我该怎么做?”
“嗯~~,将庙修缮一下,塑一座菩萨金身,做个水陆道场,宣扬一下佛法也就差不多了。”
沈判对此并不认可,这一条命可是在庙里被救回来的。
古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当建一座七层佛塔方可还愿。
此念一生,冥冥之中立有感应。
想了想,沈判请教道:
“邬班头,若是我为地藏庙做这些,会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邬子真明白他担心什么,解释道:
“那夜在此庙中,‘一窝蜂’胡乱杀戮,还污了道场,你以此为名做此事,毕竟那日你也是被从地藏庙中救出来的人。”
说完,邬子真露出一丝狡黠笑容。
沈判连连点头,思索片刻,迟疑着道:
“还有一个问题。”
邬子真没办法,这些话本不该同沈判说,但却是自己提起,现在也只能怪自己多嘴了。
“什么,说!”
“嗯~~,地藏传承很多吗?”
这是他的一个疑惑,刚刚听邬子真接连道出很多人得到过地藏庙的传承,他可不相信都是在这花林县获得的。
邬子真赞赏地冲沈判点点头。
“天下间,凡观、庙、寺、塔、庵、堂、殿、院等,如是录入符诏名册中的,皆有灵性相持,都可能获得某些传承或机缘。
本县的地藏庙,其实已经没有了录名,早已破败,却不知你如何得此机缘。”
沈判牢牢记在心中,对这个世界又多了几分认知。
邬子真被沈判的话引发思索,可怎么也想不明白,想不通就不想。
“沈判,你今后应是要进快班吧?”
“嗯!”
邬子真想了想道:
“进快班以后,你跟着我吧?”
沈判一愣,迷糊地道:
“我如今只是皂役,想入快班最少还需要三年时间,这...”
邬子真截口道:
“我说的就是三年以后。”
沈判不明白邬子真为何对自己如此看重,但既然她愿意招揽,沈判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我愿意。”
“好,这三年里,有案子我会带着你,快班中的各类功法、技艺,你有哪些想学的,也可随时找我,你打呈请,我批条子。”
沈判精神一振。
“好的,邬班头。”
邬子真展颜一笑。
“今后叫我邬头就好。”
沈判乖乖地道:
“是,邬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