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陈志行及姚振、曹莹后续的事与沈判无多少干系,自有衙中其他人处理。
邬子真回衙之后,也有诸多事情要办,沈判略作记录之后,便告辞邬子真离开县衙。
等走出县衙之时,已是午时三刻,揉了揉‘咕噜噜’作响的肚子,沈判思索着去哪里弄点吃的。
“沈判?”
听到这熟悉而又极其不想听到的声音,沈判抬头看去。
县衙门前不远处,乔凌飞及几名差役正朝县衙方向走来,说话的便是乔凌飞。
乔凌飞快走几步来到沈判近前,惊喜地叫道:
“沈判~~~,啊,不对,是沈小弟。”
拉起沈判的手,关心地问道:
“身体怎么样了?”
沈判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还好。”
乔凌飞上下打量了下沈判的穿着,问道:
“回衙了?”
沈判点头。
这时,那几名差役也都走了过来。
沈判双目扫过,大多都有印象,都是壮班的,毕竟每日签事房要点卯,只是叫不出名字。
“沈判见过各位哥哥!”
在县衙里,衙役之间基本皆以兄弟相称,这既是为了方便招呼,也是为了亲近。
几人也都笑着和沈判点头,不过,每个人的眼睛里似乎都有些莫名其妙的韵味。
乔凌飞一拉沈判,正色对几人道:
“诸位,我郑重向大家介绍。”
说着,伸手一指沈判。
“沈判,我兄弟,是能够互托生死,肝胆相照的兄弟。
大家记住了,今后,如果我兄弟有事求到大家头上,希望大家给个面子,哥哥我先在此谢过诸位了。”
说完,乔凌飞双手抱拳,弯腰施礼。
弯腰礼可不会随意,在县衙中,众差役只有面对县尊、县尉等少数几名有品阶的官员时才会如此施礼。
眼见乔凌飞弯腰,几名差役瞬间感觉心中压力大增,一个个连忙扶起。
“班头不必如此,既然沈小弟是您的兄弟,那自然也是我等的兄弟。
啥也不说了,今后沈小弟有事尽管招呼,哥哥们必定帮您办的妥当。”
“没错,有班头您这句话,沈小弟的事就是我等的事,绝对靠谱。”
“....”
每个人都很客气,也很热情,可不知为何,沈判总感觉浑身别扭。
“对了,小弟做什么去?”
沈判此时只想离开,听乔凌飞询问,随口道:
“我有些饿了,去吃点饭,乔哥你们去忙吧!”
乔凌飞伸手一拍沈判肩膀,笑道:
“正好,我们也没吃呢,一起了,今日就当给你接风了。”
“......”
一群人拉拉拽拽,说说笑笑地招呼着沈判,他虽不愿,却也只能无奈前往。
眼前的皆是同僚,今后的很多年,大家都要在一起工作,成事不易,坏事却是简单,故此,尽管沈判不愿,却也不会、不能拒绝。
乔凌飞等人带沈判去的酒楼是‘金鳞酒肆’,这是花林县四大家之一徐家的产业。
与‘百味轩’、‘得意楼’齐名,为花林县最好的三家酒楼之一。
‘金鳞酒肆’地处东街,规模为三大酒楼之冠,菜品价格适中,很受中小阶层的百姓喜欢。
来到‘金鳞酒肆’前,沈判第一眼看到的是酒楼那连绵起伏的琉璃屋顶。
在阳光的照耀下,屋顶的琉璃瓦绽放出层层叠叠的金色光芒,宛若交叠的鱼鳞一般,甚是醒目。
‘金鳞酒肆’共有三层,装饰的金碧辉煌,有种最直观的富贵感。
此时已至未时,楼中食客不多,众人在二楼找了个单间。
菜肴极好,虽不算太昂贵,却也是沈判自出生以来吃过的最好饭菜。
众人对沈判也很是客气,频频招呼,可他却只感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坚持着把饭吃完,沈判忙不迭地向众人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数日,每到饭点,乔凌飞必早早等候,带着他到花林县的各个酒楼享受美食。
有时候是乔凌飞请,有时候是商户或求乔凌飞办事的人请,唯独沈判,他每次要付账,必然被乔凌飞阻止。
而每一次吃饭,乔凌飞也必定向席间所有人介绍自己与沈判的关系,并请求众人予以帮衬。
短短数日,花林县经常与县衙接触的人都知道乔凌飞多了个结义兄弟,二人情同手足,可互托生死。
在看到乔凌飞为沈判弯下的腰,每个人都在赞叹乔凌飞的仁义与对兄弟的爱护。
这日,沈判终究还是受不了了,单独将乔凌飞约出来请客。
菜过三巡,沈判等乔凌飞吃的差不多了,将筷子放下。
“乔哥,有些话我想和你说一下。”
乔凌飞大致猜到沈判的想法,默默点了点头。
沈判斟酌着话语道:
“乔哥,关于‘一窝蜂’的事,你给了我二百两银子,县衙也出了公告。
你不必天天请我吃饭,也不用请别人对我照顾,我不想你为此四处落人人情,我也感觉很不适应。
于公于私,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
乔凌飞沉默了许久,叹息道:
“小弟,这件事我做的很不地道,我的心里也一直过不去。
其他人虽嘴上不说,心里也都瞧不起我。
不过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想对你好些,能弥补一点算一点。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这样我也能好受些。”
沈判垂下头,片刻后,慢慢开口道:
“乔哥,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个傻子。
你其实心里对此事也并不在意,包括我。”
乔凌飞张口欲言,沈判摆手打断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你担心有朝一日我会反口,令你名誉扫地,你担心我会嫉恨,找你报复。
所以你日日宴请于我,逢人便说亲如兄弟,见人便请日后相助。
呵呵,现在花林县凡认识你我之人,皆言你慷慨仗义,爱护我如自身手足。
可是...”
沈判双眼微眯,盯着乔凌飞凝声道:
“你想拿世人之言语坐牢笼束缚于我,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悄悄对你下手却无人知晓,他人又怎会怀疑于我?”
乔凌飞悚然一惊,端坐着的身体都绷紧了几分。
沈判轻声叹息。
“你我并无仇怨,虽曾夺我功劳,却也补偿于我。
我既受你赔礼,这件事便已过去,最多你我今后少有往来。
可你如此做派,分明是还想利用于我。
乔凌飞,你觉得这样做,真的好吗?”
乔凌飞的额头沁出汗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想到沈判已经将自己的行为看的如此透彻,思及那夜收拢的一具具尸体,一丝丝恐惧自心底升起。
沈判站起身,正式朝乔凌飞施礼。
“乔班头,过去的事一笔勾销,我保证今后不会因那件事迁怒于你。
但你也不要继续如此粉饰兄友弟恭,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保持同事关系即可。”
略作停顿,继续道:
“你也不用向他人特意解释,别人问起,就说我不习惯与人接触,如此可好?”
乔凌飞默然,沈判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