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巷道里,刀剑交击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块粗糙的砖块哐当一声砸在一名亲卫精钢面盔上,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头盔的凹陷,那士兵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盾牌脱手砸进泥水里。
“退!退!盾墙!”
“干他们!别让这群老鼠跑了!”
罗尔德·赛维亲自顶在最前方,他手中的剑格开一把从刁钻角度刺来的短刀。
“滚开!”
那名不怕死扑上来的汉子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剑刃便将他一条手臂连同半边肩膀被硬生生劈开!
滚烫的鲜血瞬间将罗尔德半边精良的胸甲染得一片猩红刺目。
血腥味混合着地下街特有的霉烂腐臭直冲鼻腔。
罗尔德被溅了满脸血污,他猛地甩头将黏腻的血珠甩开,一口混合着血腥味的口水狠狠啐在脚下血污混杂的泥浆里。
“真他妈该死!”他咆哮着,“这些地沟里打滚的臭虫也敢觊觎王室的威严?!”
“要不是尖塔那帮鼻孔朝天神神叨叨的饭桶!整天关起门窝着捣鼓些狗屁不通的炼金废料和没用的魔法!哪用得着我亲自带着人,一条条臭水沟去掏这些该死的老鼠?!啊?!”
然而老瘸子手下这群亡命徒显然没打算跟装备精良的士兵死磕到底。
他们像一群滑溜的泥鳅,一边疯狂地投掷着随手捡起的砖块碎玻璃,甚至是从污水里捞起的腐烂木头,一边拼命地向巷道深处和迷宫一样的下水道撤退。
“撤!快撤!别跟这群铁皮罐头硬拼!快!”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卡伦·菲兹神官带着一小队出现在巷口那片相对干净的地面。
“罗尔德大人!”卡伦痛心道,“愿圣光平息您的怒火!快住手!弥雅在上,这无谓的流血……必须停止了!”
卡伦·菲兹神官仿佛没看见罗尔德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双眼。
他对着身后肃立的教会骑士和两名捧着简易药箱的低阶神官,用一种悲悯的语调吩咐道:
“愿圣光抚慰伤痛。去,为那些被混乱波及的无辜者施以援手,弥雅的仁慈无处不在。”
那两名低阶神官立刻躬身领命,快步走向巷子深处,那里躺着几个在混乱中被误伤推搡倒地的贫民,以及几个受伤较轻的士兵。
他们动作麻利地开始包扎,涂抹散发着草药清香的药膏,姿态虔诚而专注,却恰好堵住了罗尔德亲卫队准备追击的狭窄通道。
【这么快就让罗尔德把人清理干净可不行……水还没搅够浑呢……】
罗尔德提着滴血的剑,死死盯着那群如同潮水般退入阴影的身影,他恨不得挥剑将眼前这肮脏狭窄的下水道连同里面所有的老鼠都劈成两半!
他额角的青筋再次暴跳,猛地转过身,沾满血污的剑几乎要指到卡伦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上!
“卡伦神官!”他再次咆哮道,“睁开你那被圣光晃瞎了的眼睛好好看看!”
他剑尖狠狠戳向地上那具被劈开半边身体的尸体,以及散落在泥水里几件被当作武器的锈蚀棍子。
“看看这些!老鼠囤积武器!意图不轨!按王国的铁律,就该彻底铲除!连根拔起!你们教会那套假惺惺的感化祈祷和忏悔……”
他啐了一口,“在这里!行不通!这些地沟里的杂种只听得懂刀剑和鞭子的声音!”
卡伦脸上的悲悯如同石刻般纹丝未动,甚至在那剑尖几乎触碰到他圣洁袍角的瞬间,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只是微微蹙起眉头,声音依旧保持着那种令罗尔德怒火中烧高高在上的怜悯:
“罗尔德大人请息怒。”
“如果证据确凿,自然要按照王法严惩不贷。弥雅的光辉不容阴影玷污,同样……”
他抬起眼,目光坚定地迎上罗尔德喷火的双眸。
“……也不容无辜者的鲜血被滥杀所玷污。这些……迷失的暴徒,应当接受公正的审判。这,是给所有迷途羔羊的警示,也是弥雅给予我们的神圣指示。”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巷道两侧那些被暴力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门板后的面孔,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又麻木和怨恨。
卡伦忧虑道:
“况且,罗尔德大人,您看看四周……如此血腥的场面,已让光明居所的民众惊惶不安,如同在丛林里惊飞的孤雏。混乱滋生恐惧,恐惧滋生更大的混乱。稳定……”
他目光重新落回罗尔德脸上,“才是弥雅此刻最希望看到的旨意。也是我们所有人……应共同维护的基石。”
【果然是蠢货!杀得越狠越好!让血再多流一点!正好让所有人都看清王室的残暴嘴脸!】
【拖住他……再拖一会儿……让这莽夫的形象再深刻一点,最好刻进每一个人的骨头里!】
【现在时机正好……该散出去了……血洗光明之所的诗歌……配上这满地的血和尸体……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奇迹!】
“好……好得很!”
罗尔德暴怒道,“卡伦神官!你最好祈祷你的圣律真能感化这群地沟里的杂种!否则……”
他将滴血的剑插回腰间的剑鞘,“下次再让我撞见他们,连你教会那套狗屁圣律一起劈了喂狗!”
他不再看卡伦一眼,粗暴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一名还在包扎伤口的亲卫,那士兵痛哼一声摔倒在地,罗尔德却看也不看,大步流星地朝着巷口走去。
他身后的亲卫们面面相觑,连忙收起武器,搀扶起伤员,狼狈地跟随着他们暴怒的主人离开了这。
卡伦站在原地,脸上那悲悯的表情纹丝未动,甚至对着罗尔德离去的背影微微欠身。
【莽夫……尽情的咆哮吧……你的每一句怒吼,都将成为刺向王冠的利刃……】
推开那道摇摇欲坠的门,旧屋内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让米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肖恩哥哥!”他压低声音,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成了!彻底成了!”
他几步走到桌边,抓起破陶罐里残留的一点浑浊凉水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语速飞快道:
“老瘸子和滑头那俩王八蛋彻底咬起来了!老瘸子的人指着滑头的鼻子骂他是王室的走狗,出卖兄弟换骨头!滑头那边跳着脚说老瘸子才是把脏水往他身上泼!两边差点当场打起来!要不是艾吉的人硬拦着,估计这会儿已经见血了!”
他喘了口气,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我们那条最机灵的泥鳅,在他常去的几个水点搞了点小麻烦,泼了点特制的臭水!够他喝一壶的!”
肖恩坐在角落,听完米诺兴奋的汇报,赞扬说道:“做得不错。”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米诺兴奋的脸上,而是落在他手臂上那几道新鲜的擦伤上。
“但是,米诺。你想成为牧羊人……就别暴露在光里。”
……
王室营地的临时指挥帐篷里,罗尔德·赛维正用力擦拭着他那把沾满血污的剑。
他的心腹快步走了进来说道:“大人,清理战场的时候……有兄弟认出来了。”
他顿了顿,“那几个……溜得最快的小崽子……其中领头的那个,之前好几次被我们外围的暗哨注意到……常在靠近旧城区那一片活动。就在……”
“……教会那地下街的圣眷者以前住的老鼠洞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