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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宫的大殿里仍飘着股没散的火药味,早朝议事最后,刘曜敲了敲龙椅扶手,慢悠悠吐出句:“朕决意立羊氏献容为汉赵皇后,三日后举行大典。”

话刚落地,殿里静得能听见铜炉里香灰簌簌往下掉的声儿。一眨眼的功夫,左边匈奴贵族那片“轰”地炸了锅,个个撸袖子瞪眼睛,恨不得冲上去让刘曜改变主意。

最前头的是拓跋力,这老爷子是匈奴拓跋部的老首领,爷爷辈跟着刘曜他爹打天下,胳膊上还留着当年跟晋军拼杀的刀疤,在贵族里威望高得很。

他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案上的青瓷茶碗“哐当”跳起来,滚烫的茶汤泼了满桌,溅在他的皮袍上都没顾上擦,红着脸往前冲了两步,差点没一头磕在金砖上:“陛下!您这是疯了不成?!”

满殿的人都盯着他,站在右边的汉臣都悄悄抬了抬头。拓跋力不管不顾,粗嗓门跟打雷似的:“皇后是国母!得是咱们匈奴贵女!血脉里得流着狼山的血,能骑射、懂部落规矩,才能镇住汉赵的江山!羊献容是啥?西晋的废后!晋人的种!三番五次被司马家废来废去,连她故国都容不下她,您把她捧成皇后,匈奴的脸往哪儿搁?狼山的祖宗要是地下有知,都得气活过来抽您两巴掌!”

他这话跟点了炮仗捻儿,左边的匈奴贵族立马跟着起哄。呼延部的首领呼延烈捋着下巴上的大胡子,往前凑了凑,声音里满是谄媚:“拓跋大人说得在理!臣家里有个侄女,今年刚十六,骑马能追黄羊,射箭能中靶心,还识得几个字,懂匈奴的婚丧嫁娶规矩,比那个只会穿襦裙的晋女强百倍!陛下要是想立后,臣这就把侄女送进宫来!”

兰部的首领兰陀也跟着帮腔,手里的腰刀鞘“当啷”撞在案几上:“陛下,您可不能糊涂啊!羊献容就是个扫把星,克得西晋亡了国,您把她留在身边就罢了,还想立她当后?外头人得说咱们汉赵没人了,连个正经匈奴贵女都找不出来,只能捡晋朝的破烂!”

吵吵嚷嚷的声儿快把殿顶的瓦片掀了,有的贵族开始用匈奴语互相嘀咕,眼神里的不满要溢出来似的。刘曜坐在龙椅上没动,手指在扶手上的龙纹上慢慢敲着,“笃、笃、笃”的声儿不大,却带着股压人的气势,没一会儿,满殿的吵嚷声就跟被掐了脖子似的,渐渐小了下去。

“都吵够了?”刘曜说道,声音没拔高,却比刚才拓跋力的嗓门还管用,满殿瞬间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贵族们你看我、我看你,有的还梗着脖子,有的却悄悄低下了头,都等着刘曜给个说法。

刘曜从龙椅上站起身,他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殿中,目光扫过还在喘气的拓跋力,又慢悠悠扫过呼延烈、兰陀那帮人,最后停在满殿的贵族身上,说道:“朕立羊氏为后,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朕宠她——朕没那么糊涂,拿江山当玩笑。”

他顿了顿,伸手指了指殿外:“你们这些人,天天在洛阳城里待着,守着宫里的暖炉、桌上的酒肉,去过关中吗?去年雍州的汉民跑了一半,你们知道为啥不?因为匈奴的贵族,强征他们的地,抢他们的粮,还骂他们是‘低等人’,连跟咱们一起喝水都不配!现在关中的汉民,比匈奴人多三倍还不止,他们要是不跟咱们一条心,咱们守得住关中?如守不住关中,汉赵的根基在哪儿?”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了水里,不少贵族的脸都白了。他们虽然没去过关中,却也听底下人说过——去年雍州有汉民聚众闹事,虽然被禁军压下去了,之后逃去凉州、益州的汉民就没断过。汉赵的粮食大多靠关中的汉民种出来,要是汉民真跑光了,他们这些人迟早得喝西北风。

刘曜又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右边的汉臣身上,声音缓和了些:“还有晋朝的旧臣,比如那个守着长安的梁芬,手里握着两万精兵,朕让他调兵去守潼关,他跟朕打了半个月的太极,今天说粮草不够,明天说士兵水土不服,为啥?他怕咱们匈奴人容不下晋人,怕哪天朕翻旧账,算他们当年跟司马家的旧仇!”

他转回头,又看向匈奴贵族:“羊献容是西晋的皇后,是司马家正经册封的国母,晋朝的汉民认她,晋朝的旧臣也认她。朕立她当后,就是要告诉所有汉民、所有晋臣:朕要的是‘胡汉一家’,不是匈奴独大!朕要让他们知道,跟着朕,不管是匈奴人还是晋人,都能有饭吃、有安稳日子过——你们说,这比立一个只会骑射的匈奴贵女,哪个更能稳固江山?”

拓跋力还想反驳,嘴唇动了动刚要张嘴,就被刘曜冷冷的眼神打断。刘曜盯着他,语气里带着股狠劲儿:“你刚才说,立她当后辱没狼山之血?”

他往前走了一步,挨到拓跋力跟前,“要是连关中都守不住,连汉赵的江山都没了,狼山的荣耀还有个屁用?到时候咱们都得跟丧家犬似的,被人追着打,连狼山的草都摸不着,还谈什么血脉尊贵?”

这话跟一锤子砸在贵族们的心口上,刚才还梗着脖子的人,这会儿都蔫了。他们再不满羊献容的身份,也知道刘曜说的是实话——汉赵刚占了关中没几年,根基比纸还薄,要是汉民反了、晋臣倒戈,他们这些贵族别说当大官、享清福,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拓跋力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看着刘曜坚定的眼神,最后只能“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呼延烈也没了刚才的劲头,悄悄往后退了退,不敢再提自家侄女的事。兰陀更是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好像地上有什么宝贝似的。

刘曜见没人再反对,语气缓和了些,声音传遍整个大殿:“朕知道你们心里不舒服,觉得朕委屈了咱们匈奴的血脉。可江山要稳,就得顾全大局。等将来汉赵站稳了脚跟,匈奴人该有的荣耀、该有的地位,朕一点都不会少给你们——但现在,得听朕的。”

说完,他转身看向站在旁边的史官,声音掷地有声:“拟旨吧——册封羊氏献容为汉赵皇后,三日后在太庙举行大典,文武百官、各部落首领都要到场观礼,不得有误。”

史官赶紧躬身应了,拿起笔,蘸了蘸墨,在竹简上飞快地写起来。殿内静悄悄的,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还有匈奴贵族们偶尔发出的一声冷哼,却没人再敢说半个“不”字。

而此时,殿外的走廊里,羊献容攥着衣角,把里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是被贴身宫女春桃悄悄叫来的。早朝前,春桃跑回寝宫,神神秘秘地说:“娘娘,刚才听太监说,陛下要在朝堂上提立后的事,好像是要立您呢!”她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既有期待,又有不安,跟着春桃绕到殿外的走廊里,躲在柱子后面听着。

一开始,她还抱着点小小的期待——或许刘曜是真的喜欢她,看重她,才想立她为后。毕竟这些日子,刘曜待她也算温和,还常常陪她和儿子刘熙吃饭,不像西晋那些皇帝,只把她当摆设。

刚才刘曜的话,像一盆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冷水,劈头盖脸浇下来,把她那点期待浇得透心凉。原来她的皇后之位,从来不是因为爱情,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西晋废后”的身份——是刘曜用来安抚关中汉民、拉拢晋朝旧臣的筹码,是一枚能稳固江山的棋子。

她脑子里全是在西晋的日子——她当了五任皇帝的皇后,司马衷傻,司马伦狠,司马炽弱,每一次被册封,每一次被废黜,她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想扔就扔,想捡就捡。原以为到了汉赵,能不一样,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当棋子的命。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了。她有儿子刘熙,才五岁,肉嘟嘟的,会抱着她的脖子喊“娘亲”。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由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她得为自己争,为刘熙争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一个安稳的将来,比如没人敢随便欺负他们母子的底气。

春桃见她脸色发白,嘴唇都没了血色,赶紧小声劝:“娘娘,您别往心里去,陛下也是为了您好啊!您看,这不是立您为后了吗?往后您就是咱们汉赵的国母,谁也不敢再欺负您了!”

羊献容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没说话,转身往自己的寝宫走。走廊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可她的心里却像揣着块冰,怎么都暖不透。

走回寝宫,刚进门就听见刘熙的笑声。小刘熙坐在地毯上,跟几个宫女玩捉迷藏,看见她进来,立马蹦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娘亲!你去哪儿了?熙儿好想你!”

羊献容蹲下来,把儿子抱进怀里,感受着小家伙温热的体温,心里那块冰终于化了点。她摸了摸刘熙的头,柔声道:“娘亲去给熙儿找好吃的了。”

刘熙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问:“好吃的呢?”

“等熙儿长大了,娘亲带你去吃好不好?”羊献容抱着儿子,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不管刘曜立她为后的目的是什么,这皇后之位她接了。但接了之后,该争的,她一点都不会少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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