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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献容手里还拿着那封假信,刚要说“这字的弯钩处比臣妾写的钝”,刘虎往前跨了一大步,嗓门很大,喊得整个大殿都嗡嗡响:“陛下!臣还有一事要奏——这信只是其一!皇后知道事情要败露,前儿个就偷偷派亲信把皇子刘熙送到城外的别院去了!美其名曰‘怕皇子受牵连,先去避祸’,实则是把皇子送出去当人质,跟晋室的残余势力勾连!”

这话一喊出来,跟炸雷似的,殿里瞬间静得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汉臣们一个个张着嘴,跟被冻住的鱼似的——他们知道皇后疼皇子,怎么也想不到会有“送子为质”这一出;连羊献容都愣在那儿,手里的假信“啪嗒”掉在地上,脑子“嗡”一下就懵了。

她确实送刘熙去了别院。前几天刘熙哭着问“我是谁”之后,她夜里总睡不着,一闭眼就想起儿子脸上的抓痕、通红的眼睛,生怕再有人找他麻烦,或是刘虎余党趁机对孩子下手。思来想去,才偷偷让心腹太监找了处城外的清静别院,把刘熙送过去待几天,还特意嘱咐“别让陛下知道,省得他分心”。这明明是护着儿子,怎么到刘虎嘴里,就成了“送子为质”?

“陛下明察!”羊献容反应过来,急得声音都发颤,裙摆被她踩得皱成一团,伸手就想拉刘曜的袖子——往常她一慌,攥住他的手就踏实了。可这次,刘曜却往后退了半步,她的指尖擦过他的衣料,落了个空。

那一下落空,比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让她心慌。她抬眼看向刘曜,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眼神里有疑惑,有动摇,还有点她看不懂的疏离——那是从来没有过的眼神。

刘虎没给她愣神的功夫,又往地上拍了拍手:“陛下要是不信,臣这儿有证人!”

话音刚落,两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就从殿外走进来,一进门就“噗通”跪下,脑袋磕得地砖“邦邦”响。这俩人是刘虎提前安插在别院附近的,背好了说辞,这会儿低着头,声音却亮得很:“小的们是别院的守卫,前儿个亲眼看见皇后娘娘的亲信太监,跟几个穿晋人服饰的汉子在别院后门密谈!那太监还塞了个锦盒给人家,嘴里念叨着‘皇子在里头安妥,还请诸位放心’!”

“胡说!”羊献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两个汉子,“我派去的太监负责照看熙儿,根本没见过什么晋人!你们是刘虎的人,是他让你们来诬陷我的!”

“娘娘可别血口喷人!”其中一个汉子立刻抬头,眼神里带着点故意装出来的惶恐,“小的们只是如实禀报,要是说了半句瞎话,甘愿受千刀万剐!”

这话一出来,殿里彻底炸了。匈奴大臣们本来就对羊献容存着芥蒂,这会儿听了“证人”的话,更是炸开了锅,几个年纪大的老臣直接站起来,指着羊献容喊:“皇后此举,是通敌叛族!若不废后,我匈奴颜面何存?江山何保?”

“废后!废后!”附和声此起彼伏,像潮水似的往羊献容身上涌。

汉臣们这会儿也没了底气。送皇子出城是事实,就算皇后初衷是好的,“亲信见晋人”的说法被人咬得死死的,又没证据反驳——总不能说“皇后只是怕儿子受欺负”吧?这话在“江山社稷”面前,太轻了,轻得像根羽毛,没人会信。王尚书张了张嘴,想替她辩解,看着刘虎得意的脸、匈奴大臣愤怒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低着头,叹了口气。

羊献容站在殿中央,像被架在火上烤。左边是匈奴大臣们愤怒的指责,右边是汉臣们的沉默,身前是刘曜复杂难辨的眼神,身后是刘虎阴狠的冷笑。她觉得浑身发冷,哪怕殿里燃着十几根烛火,也暖不透骨子里的寒意。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怎么证明信是假的?怎么说清送儿子出城的事?怎么让刘曜相信她?越想越乱,越想越慌,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像被堵住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意识到,这一辈子,好像总在犯同一个错——遇事总想着“先护住最亲的人”,却忘了这宫里、这朝堂上,任何一点“私念”都能被人揪出来,当成刺向自己的刀。

当年在晋朝,她护着年幼的太子,没防着贾南风的眼线,最后被废黜;后来到了刘曜身边,她护着汉臣,没注意匈奴贵族的不满,让刘虎有了挑拨的机会;这次护着刘熙,更是连跟刘曜商量都没商量,就私自做了决定——她总觉得“我是为了他们好”,却忘了这“好”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把柄”,是“破绽”。

原来她自以为的“保护”,根本不是铠甲,而是裹在身上的棉絮,看着厚实,一遇火就烧得干干净净,连带着把自己也烧得遍体鳞伤。

“陛下……”羊献容声音很轻,她看着刘曜,眼里的泪忍不住掉下来,“臣妾真的没有……没有通敌,也没有送熙儿去当人质……臣妾只是怕他再受委屈……”

刘曜看着她掉眼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知道羊献容的性子,软,护短,遇事总想着先把亲近的人护在身后,他也知道,刘虎手里的“证据”太“实”了——信在她寝殿搜出,儿子被她送出城,还有“证人”指认,就算他心里愿意信她,也没法堵住满朝文武的嘴。

他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羊献容,你先……先回寝殿待着,不许外出。至于熙儿,朕会让人把他接回来,查明情况。”

这话听着像是暂时搁置,羊献容心里清楚,这是“软禁”的意思。她还想再说什么,刘虎却立刻接话:“陛下英明!为防皇后再与外界勾结,臣请命,派呼延部的士兵看守寝殿!”

刘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羊献容看着刘虎得意的嘴脸,看着满殿要么愤怒要么沉默的大臣,看着刘曜别过的脸,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旁边的宫女赶紧扶住她,她却推开了——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要宫女扶着,多可笑。

她慢慢转身,往殿外走。脚步踩在金砖上,没了往常的稳,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飘飘的。殿里的指责声、议论声还在往耳朵里钻,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觉得脑子里空空的,只有一个念头在转:

她怎么就这么傻?怎么就没料到,护了一辈子的人,最后会因为这份“护”,把自己推到了生死边缘?

走到殿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刘曜还站在原地,背对着她,肩膀绷得紧紧的,没回头。阳光从殿外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没了往常的暖,显得格外刺眼。

羊献容低下头,擦掉脸上的泪,一步步走出了大殿。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像关上了一道生死门。从踏出这扇门开始,她就不再是那个能被刘曜护在身后的皇后了,而是成了“通敌嫌犯”,成了满朝文武眼里的“祸水”。

而这一切的祸根,不是刘虎的陷害,而是她自己——是她那见不得亲近人受一点委屈、遇事只想着“藏起来护着”的性格,把自己一步步推进了这生死危机里。

寝殿外很快就围上了呼延部的士兵,铠甲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像在敲打着羊献容的心。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宫墙,心里空荡荡的。她想起刘熙在别院不知道会不会害怕,想起刘曜此刻会不会也在为难,想起那封假信、那两个假证人……

越想越乱,越想越怕。她站起来,想去拿纸笔,想给刘曜写封信,把所有事情说清楚。刚走到桌边,就想起刘虎模仿她字迹的事——现在她写什么,都会被当成“狡辩”,可能被当成新的“证据”。

她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殿外的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带着点凉意,吹得烛火“突突”跳。羊献容坐在椅子上,看着跳动的烛火,觉得自己像这烛火一样,看着亮,只要一阵风再大一点,就能把她吹灭,连点火星子都剩不下。

她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性格——痛恨自己的软,痛恨自己的护短,痛恨自己遇事只会想着“躲”和“藏”,而不是早早地跟刘曜商量,不是提前做好防备。

要是当初送熙儿去别院时,跟刘曜说了;当初发现刘虎有异样时,就提醒刘曜多加小心;当初不那么执着于“护着”,而是学会“扛着”……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局面?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羊献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她不知道刘曜会不会信她,不知道熙儿能不能平安回来,更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下来。

她这场因她性格缺陷引来的祸,把她困在了生死边缘,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往后一步,却连个能抓的东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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