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梅做饭是一把好手,虽然下乡好几年,但功夫还没丢。
她捏着张飞扬给的钱,去中院找吴所谓。
“干辣椒,花椒,都多来点儿。我今儿要做香辣口的,这两样料一定要备足。”
有道是厨子不偷,五谷不收。这年头其他地方买这些不好买。可吴所谓在纺织厂当厨子,家里的调料从来不缺。
他用个饭盒给张红梅装了满满一饭盒干辣椒段和花椒,却又摆手不愿接过她给的钱。
“红梅姐,我虽然比大飞大两岁,但我们俩处的就跟哥俩儿似的。
您这拿点儿东西还给钱,这不是打我脸吗?”
张红梅有些拘束,继续把钱递过去:“一码归一码,我们这也不是自个儿吃……”
“说了不要就不要。”吴所谓把手背到后面,突然又转移话题,“姐,您跟大飞一起做起买卖,住在城里不走。那王志强能放心?”
张红梅面色微变,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我,我先回家,钱回头让大飞给你送过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步履匆匆的离开。
吴所谓看着她的背影,眯起眼睛。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张家厨房里两口大锅同时上阵。
一口锅在炸制泥鳅和鳝段,一口大锅里头煮着茶叶蛋。
待到下午五点多,夕阳漫天,所有的泥鳅和鳝段都已经炸好。
张红梅将浸过水的辣椒段和花椒放在锅中炒香,紧接着放入炸制好的河鲜小火翻炒入味。
最后成品又辣又麻,可谓是下酒佳品。
一家人只顾着做要卖的菜品,晚饭也就简单吃。
一锅棒子面粥,一筐馒头,还有一盘炒鸡蛋。
有这个是因为张飞扬带回来的鸡蛋里头有碎的,老太太给炒了,不浪费。
昨天收入颇丰,今天老太太特意做的全白面馒头。
几个小子开心不已,掰开刚蒸好的热馒头,往里头夹入一些泥鳅和鳝段,做成河鲜版三明治。
双手捏住送到嘴边,咬一大口,香的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张奶奶是能喝几杯的,一边捏了一只泥鳅下酒,一边感叹味道真不错。
“让您花一块钱买一份下酒,您乐意吗?”张飞扬逗她。
老太太摇头:“我是不乐意,但保不齐有人乐意。”
她又不傻,都说穷家富路,坐火车的都是在路上,又不像她个老婆子没收入。
想来花一块钱买一份河鲜,应该是乐意的。
张飞扬哈哈大笑,又夹给老太太一只泥鳅,让她接茬儿吃。
老太太却摇头:“这东西一份能卖一块钱呢,我拿一只咂摸下味道就成。”
相比精细的张奶奶,张新宇吃起河鲜来没够。
一会儿的功夫,起码造进去半斤。
刘秀英恨声道:“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
张新宇满嘴流油:“这都是我跟二哥一起运回来的,我吃点儿不亏心。”
说完怕大嫂不高兴,又夹了鳝段放进大嫂碗里,讨好地笑着:“嫂子您也吃啊,别光我吃。都说长嫂如母,我和二哥是您给养大的,您要是不吃,我吃了也良心难安。”
刘秀英哼笑:“您还有良心呢?”
张新宇将胸脯拍的砰砰响:“瞧您说的,那肯定有啊!您且等着吧,等我往后有了大出息,一定好好报答您!
到时候一乐,二和,三多的工作,都包在我身上。
别说他们仨是我亲侄子!!等我一飞冲天,就是胡同口的大黄狗,我得都给它安排进公安局当警犬!”
张飞扬在一旁:“……”好小子,你不该姓张,该姓祁啊!!
吃完饭,将浸泡入味的茶叶蛋捞出来。
按照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让张新宇歇一晚上的。
可这厮一听到要去卖货,居然毛遂自荐,非要跟着。
张飞扬四人每人垮着一个大篮子,里头的西瓜,茶叶蛋,黄瓜都跟昨天一样的分量,只是每人另外带了十份香辣河鲜和二十份地图。
还是跟昨天一样,两辆自行车,张新宇骑的是他们自个儿家的,张飞扬骑的则是从郭永浩那里借的。
四人离开大杂院,一路直奔前门站。
有了昨天的经验,四人不管抢占车窗还是卖货,都显得游刃有余。
有车来的时候,他们就卖货。
没车的时候,就盯准那些下车的外地人,兜售地图。
火车站广场和站台兜售地图的人不少,但没一个像张飞扬他们这样,将公交线路写清楚的。
四人在售卖地图方面,可谓有着一骑绝尘的优势。所以即便别人的地图卖三毛,他们的卖五毛,很多人依旧选择他们的。
晚上十点钟,货物全部清空,四人骑车回家。
这次在门口翘首以盼的除了老太太,还有仨小子。
他们今儿都帮忙加工地图了,等着二叔给奖励呢。
一家人回到堂屋,钱都放在桌上,张飞扬开始算账。
“今天一共卖掉八十个鸡蛋,十斤黄瓜,二十五斤西瓜,还有四十份香辣河鲜,八十份地图,一共收入八十七块九。”
抛开地图成本十二块八,鸡蛋成本九块三,西瓜和黄瓜成本加起来一块四。泥鳅和黄鳝成本五毛。
“再抛开用的油盐,调料,最后利润大概有小六十。”
一天六十,一个月就是一千八,在这个还没有大幅度调整工资,工人人均工资五十左右的时代,听起来挺高。
但张家搭进去的是四个售卖,外加进货,加工等环节。
这么算下来,倒也不算过分。
张新宇激动的又开始搓手:“大哥,昨儿你说钱要拿去进货不能动,今天总该开始分红了吧?”
“要我说,不如把这六十块钱都分了,反正每种都有存货!”
张飞扬依旧摇头:“咱们能赚这么多钱是因为有泥鳅和黄鳝这些河鲜在。可这两样到了八月底就没了。
如果咱们现在把钱都给分了,到九月份就得傻眼。”
昨天挣得三十四没有算鸡蛋的本钱,如果算进去,四个人忙活大半天,也就赚二十四,平均下来,每人也就八块钱。
一天挣八块钱听起来也还可以,但张飞扬不满足于此。
张新宇噘着嘴:“那你的意思是?”
“在泥鳅和黄鳝下季之前,咱们得攒够做买卖的本钱。”
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乘警在火车站打游击,而是真正的,稳定的买卖。
张新宇急了:“合着您的意思是我这成天忙里忙外的,都在白干呗?
不是,使唤傻小子呢你?我不干了,我要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