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甩了，那个狗娘养的还说红梅是不下蛋的母鸡，只给了一篮子鸡蛋，就把身无分文的大姐赶出了家门。”
刘秀英又开始爆粗口，“要我说这个王八蛋外头肯定有人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所以才在这卸磨杀驴！这件事要是就这么算了，别人只会说咱们老张家一家子怂蛋！”
张飞扬眼神古怪地看她一眼。
刘秀英说到这里尤嫌不够，又伸手把张红梅的衣袖撸起来，后者胳膊上层层叠叠的新旧伤口，立刻露出来：“瞧瞧，这都是王志强个王八蛋打的！”
饶是上辈子已经看过一次，张飞扬此时依旧觉得伤口触目惊心。
“我的好孩子，这都是王志强打的？他到底打了你多少回啊？”张奶奶抱着孙女，泪如雨下。
张红梅以前回娘家次数少，又是报喜不报忧，现在才敢将事实说出口：“结婚一年没所出后，他就老打我……一星期怎么也得三五次……我怕家里担心，一直没敢说。”
“我草他大爷的！王志强，老子杀了你！！”张新宇夺门而出。
“大飞，快拦住他。”张奶奶生怕冲动的小孙子惹出大事儿，忙道。
“大飞甭管，新宇朋友多，让他们去揍王志强一顿，给你大姐出出气。”刘秀英却觉得张新宇该去。
张飞扬没吱声，抬脚快速走出家门。
他们家在一个三进的大杂院的后院。
院子里除了他们一家，东厢厢房还有两户。
他借了西厢房郭永浩家的二八大杠，赶在东直门外，将同样骑着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的弟弟拦下。
“你干嘛？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去给大姐报仇，你就甭拦着我！”张新宇刹车，红着双眼看着挡在眼前的哥哥。
“你去了王家庄打算干嘛？”比起他，张飞扬显得淡定许多。
“狗东西敢打我姐姐，还敢过河拆桥，我要让他好看！！”张新宇捏着车把的手上泛出青筋。
“打架能解决问题吗？再说了，农村人都抱团，你一个人就这么去王家庄，能讨到便宜？”
“讨不讨得到便宜，我也得去！！”张新宇直咬后槽牙，“大不了，我叫几个朋友一起去。不就打群架吗？我不怵他！”
“王家庄有两千多人！”张飞扬泼他冷水，“除开老弱病残，年轻力壮的也得有几百。”
张新宇恨不得咬死他：“张飞扬，你就是个大面瓜！你要是怕挨揍，你就给我滚回去！
自个儿姐姐受了委屈你都不敢站出来，我们老张家没有你这样的孬种！！”
啪！！一个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张新宇一阵怔愣，书呆子二哥居然打人了？打的还是我？？
他急了：“你打我？你不敢打王志强你打我？你个窝里横的王八蛋！”
啪，又一个嘴巴子。
“我尼玛！”张新宇彻底急了，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把三菱军刀，当然没想真捅，就打算吓唬一下二哥，“让开！”
谁承想对方根本没被他吓到。张飞扬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军刺抵在自己胸口：
“你想捅我？来啊，往这里捅。今儿你要去王家庄？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张飞扬可太了解自个儿这个弟弟了，这厮就是个弹簧，对方弱了他就强，对方强了他就弱。
平时别看跟着大城子那些混子张牙舞爪，握着一把三菱刀吆五喝六，其实就是个样子货。
吓唬一下外人还成，吓唬他？姥姥！
果然，
看到二哥丝毫没有被自己吓到，还抓住军刺往自己胸口怼，张新宇有点被吓住了，手开始颤抖，声音哽咽：“我只想给大姐报仇，我有什么错？”
张飞扬叹息：“新宇，大哥不在家，这家里咱们俩就是顶梁柱。
大姐被欺负，我比你更难过，更想报仇。可报仇不是逞匹夫之勇，更不是把自己搭进去。
我有办法收拾他，你听我的，给我两个月时间，我让他王志强十倍偿还！”
张新宇刚想反驳你在胡说什么，可对上二哥那冷酷而又怨毒的目光，梗在喉咙里的话，突然就再也说不出口。
他有预感，这个一直被自己看不起，书卷气浓郁的二哥说的，是真的。
“你，你说到做到？”半晌之后，他骤然开口。
“做不到，不用你动手，我用你这把三菱军刀，给自己一刀。”
“行，我信你一次。”张新宇收回军刺，揣回自己腰间，又闷声解释，“二哥，我刚才就是吓唬吓唬你，想让你让开，没想真把你怎么样。”
张飞扬嘴角浮起一抹笑：“我知道。”
“那您还兜头就给我俩嘴巴子？”小伙子有点幽怨地看向他二哥。
张飞扬：“……”
张新宇冷哼一声，换了话题：“你有什么办法收拾王志强？为啥要等两个月？”
张飞扬的笑容变得神秘：“这你甭管，反正我有办法让那个王八蛋付出血的代价。”
张新宇急性子，见他不说，嘟囔着书呆子也会吊人胃口，真没意思。
张飞扬岔开话题：“我把事情办成之后，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先答应，到时候我再跟你说。”张飞扬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但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又卖关子。”张新宇又开始变的暴躁。
“那你答应不？”张飞扬揉了一把他的卷发。
张新宇一把拍开他的手，恶声恶气：“只要你能办成，甭说一件事，十件我都答应。”
“那咱说好了。”
两兄弟肩并肩骑着自行车往回走，没走多远，跟来找他们的大姐和嫂子打了个照面。
“怎么这就回来了？我还说去帮你们的忙。”刘秀英快言快语，没说完，就被张红梅拉了衣摆。
“二弟，小弟你们别去，王家庄的人抱团的很，你们去了要吃亏的。”
“姐，你放心，我们不去。”张飞扬看向面带疑惑的刘秀英，“嫂子，咱们回去再说。”
“小弟，你脸咋了？”张红梅看向张新宇脸上可疑的红痕，询问。
“没事，冻的。”张新宇深深地看了张飞扬一眼，而后者只是摸了摸鼻子。
“哼！”看在这厮承诺能兵不血刃收拾王志强的基础上，张新宇没有告状。
嘶，这家伙手真黑的，打得他半边脸都是麻的……
来前儿一路风驰电掣追赶弟弟，回程的路上，张飞扬才有闲心看看这个阔别四十年的老四九城。
八十年代的四九城较之前些年人口已经密集不少。
正是盛夏，热气与鼎沸的人声掺杂在一起，让人心中更添燥热。
马路上自行车盛行，斑驳的青砖老墙上，刷着崭新的白色标语。
市容下班，小贩偷偷摸摸地出现，吆喝声在傍晚传的很远。
直到这一刻，张飞扬心中才传出实感，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