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宇啊……”老太太捧起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张新宇的脸,“你听奶奶说。”
“我不听我不听……”张新宇一把捂住老太太嘴,“奶奶,当兵是要打仗的,打仗是要死人的!我可是您最疼爱的孙子,您真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张奶奶刚有迟疑,就听张飞扬悠悠说道:“当兵不会有太大危险的。
那位同志曾经说过,打的一拳开,省得百拳来!
六十年代对大象国和七十年代对猴子国大获全胜之后,接下来起码三十年,咱们国家不会再有大规模战争。”
张奶奶对那位同志可是很尊重的,更何况,她在话匣子里也不止一次听过,接下来的几十年,会是安稳的几十年。
想想大城子他们的惨状,再看看小孙子的鸡窝头,和脸上始终挂着的墨镜,还有他的细胳膊细腿儿。
老太太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大手一挥:
“就这么说定了,大飞你明儿一早就带新宇收拾一下,然后就送他去报名入伍。”
天塌了!!
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全家“放弃”,张新宇哇地一声,哭的像个二百斤的胖子。
门外雷声轰鸣,憋了一天的倾盆大雨终于哗哗落下。
张飞扬眨巴一下眼睛,心想,这才叫应景呢。
当晚因为雨势过大,张家四口并没有出门卖货。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张飞扬花高价从胡同口吕大妈那里买了一只大公鸡,又在公用电话亭花一毛钱给胖子打了个电话,约他和刚子今晚吃鸡。
胖子听到有好吃的,自然喜不自胜,嚷嚷着甭说下大雨,就是下刀子,他也一定按时赶到。
“记得通知刚子。”
“放心,那小子一听到有酒喝,跑的比做梦娶媳妇儿还快!”
挂掉电话,张飞扬提着鸡回到大杂院,正蹲在屋檐下赏雨的吴所谓就看了过来:“呦,大飞今儿是要改善啊?”
“买了只鸡,准备炖了吃。”
吴所谓眼珠子一转:“哥哥我做鸡最拿手了,要不……我去帮你做?放心,哥哥不占你便宜,我会带酒过去的。”
张飞扬笑呵呵的:“都是兄弟,说什么占便宜吃亏的。只不过,我咋记得大谓哥你最拿手的是做鸭呢?”
吴所谓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鸡鸭哥哥我都拿手。咱啊,就是全能!”
“那很厉害了。”
……
下午五点多,张飞扬家厨房里,飘出浓厚的鸡汤香气。
张家原本人就多,再加上吴所谓,胖子,刚子,足足有十几个人。
一只鸡是肯定不够吃的,家里有现成的香辣河鲜。
张飞扬又从地窖拿出十个鸡蛋,早上买的青椒,黄瓜,番茄,豇豆,让姐姐和吴所谓看着做。
“知道了,厨房油烟大,你赶紧出去,这里有我和红梅姐就成。”吴所谓抢下他手里的东西,催他赶紧离开。
“那就麻烦大谓哥了。”
“跟我你还客气。”吴所谓推着他离开,砰地一声关上厨房门。
张红梅从墙上解下一大块老腊肉,配上青椒,打算做一道青椒炒腊肉。
她动作娴熟地准备配菜,吴所谓给炖鸡调过味,扭头看过来:“红梅姐的厨艺真不错,您啊,不当厨子真是可惜了。”
张红梅很不习惯被人这么捧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都是野路子……就会点儿家常菜,跟你们这些专业的不能比。”
相比精通川菜,豫菜,鲁菜的吴所谓,张红梅也就会一些四九城传统吃食。
“您可别这么说,咱老百姓平时吃的,不都是家常菜吗?这越是家常菜,吃起来才越是舒心。”吴所谓说着一拍额头,“刚想起来,我们家里还有一碗刚买的麻豆腐。
我记得红梅姐您做麻豆腐最拿手了,我去把它取来,咱添一道菜怎么样?”
“成。”
两个厨子齐上阵,很快美味的饭菜就端上餐桌。
人多,一共开了两桌,刘秀英屋里的炕头上摆的一桌,坐的是她,仨孩子,还有张奶奶。
外头那桌安排的是张飞扬,张新宇,吴所谓,胖子,刚子。
张红梅原本是要跟嫂子,奶奶一桌的,可吴所谓嚷嚷着红梅姐也是大厨,要跟她探讨厨艺,非让她跟自己坐一桌。
每张桌子六个菜,一个汤。
六个菜听起来少,但炖鸡是一大盆,香辣河鲜也足足有五六斤,再加上炒鸡蛋,青椒腊肉,麻豆腐,干煸豆角,老油条拌黄瓜,倒也足够吃。
胖子口条利索,进门先跟张奶奶请安。
说她身子骨硬朗,又说老太太越活越年轻,把个张奶奶哄得眯着眼笑。
奉承完老太太,又从斜跨的解放包里取出一包糕点:“嫂子,突然登门不知道带点什么合适,这是稻香村的糕点,您留着给孩子们甜个嘴儿。”
虽说现在日子比前些年好过了,家家户户也都分的有糕点票,但普通老百姓,尤其是张家这样的,到底不舍得花钱买这些。
他们更乐意把糕点票卖了,换成细粮票。
“呦,稻香村的点心可不便宜。”刘秀英接过来,脸笑成了一朵花,“杨伟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贴心。”
“嫂子,我可不是孩子,我啊,只比大飞小俩月。”
“不管几岁,你们在嫂子眼里都是小孩子。吃人嘴短,刘秀英罕见的说话文明许多。
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糕点盒子,直吞唾沫,可妈妈不给,谁也不敢主动开口要。
跟刘秀英寒暄完,胖子又扭头看向张红梅:“红梅姐,咱们得两三年没见了吧?”
“是啊,杨伟你长高不少。”
“比大飞还是差了点儿……”
“你也不差的。快,你跟刚子快上桌吃饭。”张红梅不善寒暄,招呼道。
所有人就坐,外头骤然传来敲窗户的声音。
“谁啊?”张飞扬推开窗子,郭永浩的长脸映入眼帘。
“今儿有好吃的?介意多我一个不?”郭永浩笑眯眯地打量一圈,跟胖子和刚子点头示意。
吴所谓一甩头发,开始爆粗口:“介意,滚蛋!有你丫这样的吗?等人做好饭了,吃现成的。”
郭永浩瞪他一眼:“孙贼,老子是跟你说话的吗?你也是个蹭饭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他将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朝着张飞扬和胖子晃了晃:“弟弟们,哥哥可不是不敞亮的人,看到没有,德意志产的肉罐头。”
说完了朝着吴所谓冷哼一声,真以为老子腆着大脸白吃白喝呢?
老子可是四九城爷们儿,要脸!
郭永浩上桌,打眼一扫桌上,嗤笑一声:“这二嘚子(二锅头)是吴所谓拿来的吧?这尼玛也忒不上档次了。”
吴所谓一撸袖子:“狗东西,嫌弃老子的酒不好,有本事你倒是变一瓶好酒过来啊?”
“我要是能变出来呢?”郭永浩斜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