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铁仔联系小何,他拨通电话后,按下免提,我们围着他。电话响了十几声,最后一刻才接通。
“喂……是你们……?”声音带着从睡眠中惊醒的异常冷静。
“何兄弟,是我,铁仔。”
“就是你们要杀我!?”姓何的青年大声说。
“不是的,不是我们,我们是……”
“不就是你告诉我在那等验货吗?”青年吼道。
双方沉默了一阵。
“赵老板呢?”青年继续逼问。
“赵老板已经……不是的,我们是要帮你的……我们……”
我见铁仔说不清楚,打断了他。
“小何,是我。昨天我救了你,你却不辞而别,记得吗?”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小何的声音开始激动。
“你冷静。听我说完好吗?”
“赵老板是铁仔的大哥,已经被杀了。所以才是铁仔打电话叫你和我,两个验货人在那里汇合。来杀你的杀手,和杀赵老板的是同一个人。这个杀手是他们的总头儿派来的,铁仔他们也有危险。所以他们转投到我们这一边了。铁仔和我的目的都是保护你,因为杀手还会再次行动。现在明白了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因为我昨天下午救了你,这点没错吧?”
“也许你现在改变主意,和他们一起要杀我呢?”
小何的谨慎并非毫无道理。只能再给他加一点压力。
“你仔细想想,如果这么多人都要你的命。你现在怎么离开这个镇子?就这么一个公车站,小镇内留宿的地方屈指可数。不出几个小时你就会被找到。昨天那个杀手是专业的,你也见过了。到目前为止,他没有继续下手的唯一理由就是考虑到我在你身边。如果他找到你、知道你孤身一人,你就完了。”
小何安静了片刻,终于开口:
“你怎么保护我?”
“我们先见面,就在公交车站后面的空地。马上出来。我们先汇合。”
“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我不确定小何是不是真的信任我了。此时此刻,信任二字哪里都不存在。没有人会信任脚下踩着的摇摆树枝,他们只是竭力确保自己不掉下去而已。
仅仅十五分钟之后,小何一瘸一拐地走来,肩上背着一个旅行包。铁仔和亮亮对他招手,叫他往这边隐蔽的地方来。小何满脸狐疑。
“昨天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我问道。
“没事了。先别说这些,你们打算怎么办?”小何谨慎地问。
“在你问问题之前,我有两个问题。”
“..…什么?”
“第一,你这次来八百川镇的目的是什么?”
“来进货,跟你一样。”
“你看,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们如果不坦诚,就会铸成大错,第一个代价就是你的命。”
“我来这里的目的跟你们毫无关系,我保证。”
“那好,我猜猜吧。你在收集这个毒品团伙首领——叫厂长的人的犯罪证据。目的是向警方告发,铲除这个团伙。”
小何沉默不语。
“我们并不想瞒你。”我指指铁仔他们两个,“我们的目的和你一样,所以才必须要保护你。你心里也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会提出要保护你吧。就是这个原因。”
小何沉默着打量我们三个人。
“第二个问题就很简单了。证据,那些确凿的证据在哪?”
小何终于开口了,而且非常果断地说:
“物证在其他地方,我这次来是要取毒品实物证据。”
“好的,我们四个人终于在一个频道上了。”我缓和语气,试图让他放松,“现在问题就简单了:毒品的实物证据交给我们。眼下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离开云南。然后我们带着实物证据去找你汇合,再商讨告发到警察的事情。”
“不行。”小何紧锁眉头,斩钉截铁。
“不行是什么意思?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我不能离开这里。实际上,我明天还要去八百川村。”
“这里不就是八百川吗?”我很不解。
铁仔打断我们,插话道:
“不是的,这边山里还有一个村子,也叫八百川。”
“你去山里的村子又是干什么?”
“.......”小何又沉默了。
“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我呵斥他。
“好吧……我告诉你们实情:我这次和几个朋友——以前的大学同学。一起来这里悼念一位大学时去世的朋友。他们全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普通人。我背着他们提前两天来这里取证据。今天是我谎报他们汇合的日子。明天我必须跟他们一起进山,去八百川村参加亡友的祭奠。”
我差点忘了,情报上有提到这个消息。
“你的意思是……你的亡友的故乡和贩毒集团的大本营都是这里?这是巧合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小何这么说的时候,略带愤怒。
“然后你们来了一群人,你瞒着他们提前来处理自己的事情?”
“是的,加上我一共八个人。其他人都不知情。”
“那就更不行了,小何。这么多人的目标太大了,你还想连累自己的朋友吗?”
“我知道,但是非去不可。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只能自己按照原计划行事了。我们一拍两散,我的死活不用你们管,你们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证据。”小何语气坚决。
看来不得不让他一步了。我深呼吸,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最优战略。
有一个事实:杀手一定会再次行动。我刚刚这么说不是吓唬小何。杀手经过昨天的失败,警惕性会大大提高,出手也会更加谨慎。小何身边现在这么多人,再加上我在暗中,杀手想要再次出手需要找小何落单的时候。最可能地点应该是在村子里。
“小何,你们去村子里住在哪?”我问他。
“好像是住在村长安排的地方。”
我转向铁仔:
“铁仔,咱们暗中去那个村子的话,有落脚的地方吗?”
“那个山里的八百川村我没去过啊。等下,亮亮,我记得你是不是去过?”铁仔问身旁的亮亮。
“是啊,我跑腿办事去过几次,铁哥。那个村子没什么人了,都是老人,年轻壮丁都出去打工了。空屋子很多呐,我们随便钻一个过一晚,肯定没人知道。”
我又转向小何:
“你刚刚说你们在八百川村有什么活动?在村里的时候,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落单的机会?
“联系我的大学朋友跟我说的,他说村长给我们安排了什么祭奠活动。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单啊,我们几个朋友都是住在一起。”
铁仔又插话对小何说道:
“你说的那个,肯定就是仪式啊。这一带的传统,你们昨天下午看见的就是那个仪式。”
“我没有仔细看那个仪式,我在外面看了下觉得没意思,就直接在宿舍大厅里等人,我以为是赵老板来……”小何说。
“我看了全程,那是什么降灵会吗?装神弄鬼的,这么复杂。”我皱起眉头。
“哎不是啊蚱蜢哥,不是装神弄鬼。主要为了祭奠死去的亲人,走个形式。我们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传统。老辈们相信,我们年轻一辈早就不信了。”铁仔解释说。
我叹了一口气,想起昨天在那个大房子看到的仪式,那个哼哼唧唧的音乐,心里还是不舒服。
铁仔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说道:
“对了!对了对了!那个仪式结束后,做梦的人――不知道你们看见没,就是那个站起来说话的。要留在仪式场里面一晚,这个也是传统。为的是等死人从他身上远去才能回到外面。”
“这还不是装神弄鬼?!”我皱着眉头质问铁仔。
“农村啊,没办法,我们这祖祖辈辈都这么守着的规矩。”铁仔辩解道。确实,自己可以奚落家乡的习俗,但外地人说三道四的话,本地人总会辩解维护。
我环顾面前的人:皱着眉不停吸烟的铁仔、还是一副发愣表情的亮亮、神情坚毅的小何,心中生出一计。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