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的城门像是用整块黑曜石砌成的，上面布满了刀剑砍凿的痕迹，最显眼的是一道贯穿城门的巨大裂口，边缘凝结着暗红色的结晶，像是干涸的血迹。叶惊尘带着十几个少年站在城门外，能闻到裂口处传来的淡淡腥气，混杂着陨星渊特有的硫磺味。
“这地方……比残剑谷还破。”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小声嘀咕。她叫阿竹，是谷里负责采药的，年纪最小，只有十三岁，此刻正紧紧攥着腰间的短刀，刀刃上还沾着从残剑谷带出来的泥土。
叶惊尘没说话，只是盯着城门上的裂口。那裂口边缘的结晶泛着微弱的灵光，他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极其狂暴的剑气，像是某种高阶妖兽的爪痕，却又带着金属被撕裂的钝重感。
“别靠近城门。”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叶惊尘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破烂皮甲的老者，正坐在城门旁的石头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铁环，“那裂口是三年前‘蚀骨妖蛟’撞出来的，妖气还没散干净，你们这些娃娃的灵气太弱，靠近了会被缠上。”
“前辈知道蚀骨妖蛟？”叶惊尘心中一动。独臂人曾提过，陨星渊边缘最危险的妖兽就是蚀骨妖蛟，其利爪能腐蚀剑气，连剑主境都要忌惮三分。
老者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睛扫过叶惊尘怀里露出的半截流霜残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残剑谷的娃娃？”
叶惊尘握紧残剑，没有否认：“我们来找暗线。”
老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我来吧。”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左腿明显比右腿短了一截，却异常稳健，每一步都踩在石板的缝隙处，像是在遵循某种规律。
穿过城门时，叶惊尘刻意屏住呼吸。城门内侧刻满了符文，大多已经模糊不清，只有靠近裂口的地方，几枚暗红色的符文还在微微发亮，散发着与陨星渊雾气相似的紫色灵光。
“这些是‘镇妖符’。”老者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淡淡道，“黑石城能在陨星渊边缘撑这么久，全靠这些符文。不过三年前妖蛟撞破城门后，符文就快失效了，城里的人早就跑了大半。”
叶惊尘这才注意到，城里的街道空荡荡的，两旁的房屋大多塌了一半，墙角结着一层薄薄的紫霜，显然是被陨星渊的雾气侵蚀的。偶尔能看到几个行人，也都是面黄肌瘦，眼神警惕，看到他们这群外来者，立刻缩进了屋里。
老者带着他们穿过三条街，在一间挂着“铁铺”招牌的破屋前停下。铺子的门是用几块铁板拼凑的，上面焊着七根弯曲的铁条，组成一个古怪的图案——和叶惊尘从王猛那里得到的令牌上的剑形有几分相似。
“进去吧，老鬼在里面等你们。”老者敲了敲铁板门，铁条组成的图案突然亮起红光，“我叫老石，在城门口摆摊修兵器，有事可以来找我。”说完，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皮甲摩擦铁板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叶惊尘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机油味扑面而来。铺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残骸，大多是断剑和碎甲，正中央的铁砧上，一个穿着黑色皮围裙的老者正在打铁，火星溅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映出沟壑纵横的轮廓。
“来了。”老者没有回头，手里的铁锤依旧一下下砸在烧红的铁块上，“把令牌拿出来看看。”
叶惊尘掏出王猛给的那枚兽骨令牌，递了过去。老者用铁钳夹着铁块，腾出一只手接过令牌，只扫了一眼就扔了回来：“老谷主的令牌倒是不假，就是你们来得不是时候。”
“前辈是……”
“叫我老鬼就行。”老者将铁块扔进旁边的水桶，“滋啦”一声，白雾蒸腾而起，“万剑盟的人虽然不敢进陨星渊，但黑石城周围已经被他们的人盯上了。昨天刚抓了两个想进城的谷里弟子，估计这会儿已经在刑讯了。”
石牙脸色一变：“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急什么。”老鬼从墙角拖出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全是黑色的斗篷，“换上这个，跟城里的人混熟了，再想办法往陨星渊深处走。那里有座‘断魂桥’，过了桥就是万剑盟的禁地，他们的人不会追过去。”
他指着叶惊尘：“你跟我来，其他人先去后院休息，熟悉一下城里的规矩。”
叶惊尘跟着老鬼走进内屋。内屋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张陨星渊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
“这些红点是‘域外剑灵’的巢穴。”老鬼指着地图，“陨星渊其实是苍玄大陆和域外剑界的裂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剑灵溢出来，低阶的剑灵没什么威胁，高阶的连剑尊境都能撕碎。”
叶惊尘看着地图最深处的一个红点，比其他红点大了数倍，旁边写着“剑冢”二字：“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鬼的脸色沉了下来：“别问。那里是连老谷主都不敢靠近的地方，据说藏着三位玄境剑祖的残魂。”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哨子，“这是‘唤剑哨’，遇到高阶剑灵可以吹一下，能暂时吓退它们。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别用，哨音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叶惊尘接过哨子，触手冰凉，像是用某种兽骨打磨而成，上面刻着和流霜残剑相似的纹路。
“对了，墨老让我把这个给你。”老鬼又拿出一个布包，“说是从破法碑下挖出来的，可能和你的无垢剑心有关。”
叶惊尘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碎片，上面刻着无数细小的剑形图案，和他胸前的青铜小剑材质一模一样。碎片刚一拿出，青铜小剑就传来强烈的吸力，碎片瞬间化作一道青光，融入小剑之中。
嗡——
小剑突然爆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叶惊尘脑中涌入一段信息，竟是一套完整的淬炼之法——《无垢剑典》。
这部剑典并不包含剑招，只记载了如何用无垢剑心吞噬、净化、转化天下剑气，甚至能将吞噬的剑灵之力炼化为自身的“剑骨”，为突破玄境打下根基。
“这是……”叶惊尘又惊又喜，《无垢剑典》正好弥补了他只会基础剑招的短板，尤其是“炼骨”之法，能让他的钝脉彻底转化，真正踏入修行的快车道。
“看来老谷主没猜错，这碎片果然是你的。”老鬼看着他手中的青铜小剑，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当年他说，无垢剑心的寄体其实是一套‘玄剑碎片’，集齐后能召唤玄境剑祖的残魂，看来是真的。”
叶惊尘握紧小剑，碎片融入后，小剑表面多了一层细密的纹路，吸力比之前强了数倍，连空气中弥漫的微弱妖气都被吸了过来，转化为精纯的灵气。
“多谢前辈。”
“谢我干什么。”老鬼摆了摆手，“你能成长起来，比什么都强。对了，城里的‘黑石坊市’明天开张，你可以去看看，那里有很多从陨星渊捡来的宝贝，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的玄剑碎片。”
他压低声音：“坊市背后是‘陨星阁’，阁主是个怪人，据说和万剑盟有仇，你可以试着跟他打交道，但千万别暴露身份。”
叶惊尘记下老鬼的话，刚想离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还有人在喊“万剑盟的人来了”。
老鬼脸色一变：“怎么这么快？”他一把拉开床底的暗门，“快进去！这地道能通到坊市，别出来！”
叶惊尘来不及多想，钻进暗门。暗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铁铺的门被一脚踹开，还有人在厉声喝问：“有没有看到一群带剑的少年？”
是万剑盟的声音！
叶惊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顺着狭窄的地道往前爬。地道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偶尔能听到头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显然万剑盟的人正在搜查铁铺。
爬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丝光亮。叶惊尘推开暗门，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间破败的仓库里，外面传来嘈杂的叫卖声，显然已经到了黑石坊市。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刚想出去，就听到仓库门口传来对话声。
“听说了吗？万剑盟的人在搜捕残剑谷的余孽，据说有个小子身怀异宝，能吞噬剑气。”
“吞噬剑气？那不是传说中的无垢剑心吗？难怪万剑盟这么上心，听说监察使大人亲自带队了。”
“嘘！小声点！监察使大人就在坊市入口，要是被听到，小命都没了！”
叶惊尘心中一凛。万剑盟竟然知道了无垢剑心的事，还派了那位剑尊境的监察使亲自来搜捕，看来这次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他悄悄走到仓库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坊市入口处站着一队身着银甲的修士，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绣着金色剑纹的黑袍，腰间佩剑的剑鞘上镶嵌着七颗红色的宝石，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剑尊境！
叶惊尘下意识地握紧了怀里的流霜残剑，心脏狂跳不止。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似乎扫过仓库的方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他的存在。
就在这时，流霜残剑突然微微发烫，剑身上的银色纹路亮起，一股清凉的气息流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狂跳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
叶惊尘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尽快找到其他的玄剑碎片，尽快提升实力，否则别说报仇，连活下去都难。
他拉了拉帽檐，将脸埋在阴影里，混在人群中，朝着坊市深处走去。黑石坊市的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泛着妖气的兽骨，有闪烁灵光的矿石，还有不少锈迹斑斑的兵器残骸，和残剑谷的藏剑窟有些相似。
叶惊尘的目光在这些东西上扫过，青铜小剑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他走到一个摆满青铜碎片的摊位前，小剑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吸力。
他心中一动，看向摊位后的老者。老者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脸上带着一道刀疤，正眯着眼睛打盹，摊位前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随缘取，价自定”。
叶惊尘拿起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碎片，碎片上刻着的剑形图案，和他之前吸收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块怎么卖？”
老者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怀里的流霜残剑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缘人，分文不取。但老夫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陪老夫喝杯茶。”老者指了指摊位旁的茶桌，“就当是……替故人看看，无垢剑心的传人，到底长什么样。”
叶惊尘握紧碎片，心中充满了警惕。这老者看似普通，却能看出他的底细，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想起老鬼的话，坊市背后的陨星阁阁主是个怪人，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老者已经提起茶壶，往两个茶杯里倒了热气腾腾的茶水，茶香中带着一股淡淡的剑气，让叶惊尘丹田中的灵气都跟着活跃起来。
“不敢喝？”老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还是怕我在茶里下毒？”
叶惊尘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突然想起了残剑谷的那些老人。他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杯，也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喉咙流入丹田，与流霜残剑的灵气交织在一起，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
“好茶。”叶惊尘放下茶杯。
老者笑了笑，指了指他手中的青铜碎片：“这块碎片，是从陨星渊深处的剑冢捡来的。那里还有很多，就看你有没有命去拿了。”
他站起身，将摊位上的青铜碎片全部打包，递给叶惊尘：“这些都送你。记住，玄剑碎片集齐之日，就是囚笼震动之时。到那时，你要做的，不是报仇，而是……破界。”
说完，老者转身就走，灰色的长袍在人群中一闪，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叶惊尘握紧手中的青铜碎片，又想起了独臂人说的“囚笼”，想起了老鬼提到的剑冢，想起了老者最后那句“破界”。
他抬头望向陨星渊的方向，紫色的雾气翻涌着，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等待。
流霜残剑在他怀里微微颤动，剑身上的银色纹路越来越亮，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那剑冢之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