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碎片入手的刹那，叶惊尘指尖泛起细密的麻意。七块碎片在他掌心轻轻震颤，纹路中的青光与青铜小剑遥相呼应，竟自发拼合成半个残缺的剑形，缺口处隐约可见“玄”字的轮廓——与王猛所赠令牌背面的字迹如出一辙。
“拼合的碎片能引动玄境气息……”他将碎片贴身藏好，指尖残留的青光久久未散。方才老者那句“破界”如重锤敲心，让他对陨星渊深处的剑冢愈发好奇。
坊市的喧嚣渐渐沉落，暮色像浸透了紫雾的棉絮，一点点裹住黑石城。叶惊尘按老鬼的指引绕到坊市后门，暗门后的地道里弥漫着铁锈与潮湿混合的气味，石壁上每隔丈许便嵌着一块会发光的“星石”，光线忽明忽暗，照得人影支离破碎。
“这边。”石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手里攥着半截火把，脸色比来时更沉，“老鬼说万剑盟的人在城外布了‘锁灵阵’，只要我们动用灵气就会被发现，只能走这条密道去断魂桥。”
阿竹紧紧跟着叶惊尘，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声音发颤：“惊尘哥，刚才我好像看到……城墙外有影子在动。”
叶惊尘按住腰间的流霜残剑，剑身上的银纹微微发亮。他能感觉到，暗道外确实有灵力波动在游走，像毒蛇吐信般试探，却被某种力量挡在外面——想必是老鬼布下的防护。
“是万剑盟的‘巡灵卫’。”他沉声道，“他们擅长追踪灵气轨迹，不过只要我们按‘守一’之法收敛气息，阵法暂时不会触发。”
一行人沉默地往前走，星石的光芒映着每个人紧绷的脸。叶惊尘能听到身后少年们压抑的呼吸声，其中夹杂着石牙刻意放缓的脚步——自从残剑谷一役后，这个曾处处针对他的少年，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密道尽头是道简陋的木梯，推开顶端的石板，灌入的风带着陨星渊特有的硫磺味。断魂桥就架在眼前的裂谷上，桥身由漆黑的锁链与木板构成，木板上凝结着紫霜，锁链上缠绕着干枯的藤蔓，远处的深渊里传来隐约的嘶吼，像是有无数剑灵在挣扎。
“过了桥就是禁地。”石牙用剑鞘拨开桥头的藤蔓，露出一块刻着符文的石碑，“老鬼说这碑能暂时遮蔽灵气，万剑盟的人不敢越界。”
叶惊尘却盯着石碑旁的地面，那里有串新鲜的脚印，足尖朝向桥的另一端，脚印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灵光——是万剑盟修士的靴子留下的。
“有人来过。”他蹲下身，指尖拂过脚印旁的泥土，触感冰凉，“脚印没干透，最多半个时辰。”
阿竹脸色一白：“是……是来抓我们的吗？”
“不像。”叶惊尘摇头，“脚印只有一串，更像是在追踪什么。”他想起老者说的剑冢，心中一动，“可能是陨星阁的人，或者……其他想进剑冢的修士。”
石牙握紧锯齿剑：“管他是谁，先过桥再说！”他率先踏上木板，锁链发出“咯吱”的呻吟，紫霜在他脚下融化成黑色的水渍。
叶惊尘最后一个上桥，刚走到中央，流霜残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的银纹亮起如白昼。裂谷下方的紫雾猛地翻涌，无数黑色的影子从雾中升起，化作半透明的剑灵，它们没有实体，只有一柄柄残破的剑形，嘶吼着扑向桥面。
“是低阶剑灵！”石牙挥剑斩碎迎面扑来的黑影，剑气碰撞在锁链上，激起一串火星，“别用太多灵气！会引来高阶的！”
叶惊尘却没动。他能感觉到，这些剑灵并非针对他们，而是被流霜残剑的气息吸引——残剑的银纹正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那些扑来的剑灵在接触到光芒的瞬间，竟像冰雪般消融，化作一缕缕精纯的剑气，被青铜小剑贪婪地吞噬。
“这是……”他心中一凛，《无垢剑典》中记载的“炼骨”之法突然在脑中清晰起来。这些剑灵之力，正是淬炼剑骨的最佳材料！
“别愣着！”石牙在桥对岸喊道，他已经被七八只剑灵缠住，剑气渐渐不支。
叶惊尘回过神，握紧流霜残剑，按照剑典心法运转灵气。残剑的银纹光芒大盛，形成一道银色的光幕，将靠近的剑灵尽数笼罩。那些剑灵在光幕中挣扎、嘶吼，最终都化作剑气洪流，顺着剑身涌入他的丹田。
丹田中的暖流越来越盛，沿着经脉冲击四肢百骸，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重塑。叶惊尘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钝脉正在被剑灵之力冲刷、改造，原本阻塞的经脉变得畅通无阻，灵气运转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剑徒境巅峰……”他心中狂喜，仅仅片刻，他的修为就突破了瓶颈，距离剑生境只有一步之遥。
就在这时，裂谷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紫雾翻涌得更加剧烈，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爪猛地从雾中伸出，拍向桥面！
“是蚀骨妖蛟！”石牙脸色惨白，“快退！”
巨爪带着腐蚀一切的妖气，所过之处，锁链瞬间变得锈迹斑斑，星石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叶惊尘瞳孔骤缩，流霜残剑的银纹突然暴涨，在他身前形成一面银色的剑盾。
“铛！”
巨爪拍在剑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叶惊尘被震得气血翻涌，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虎口裂开，鲜血滴落在流霜残剑上，被剑身瞬间吸收。
残剑吸收了他的精血，银纹中竟渗出淡淡的红光，剑身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长度也延伸到了三尺，初具长剑的雏形！
“这是……认主了？”叶惊尘又惊又喜。流霜残剑的灵气变得更加狂暴，却与他的气息完美融合，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
蚀骨妖蛟被剑盾震退，发出愤怒的咆哮，再次伸出巨爪拍来。这一次，叶惊尘没有防御，而是握紧流霜残剑，将丹田中刚刚炼化的剑灵之力尽数灌注其中。
“破妄！”
他低喝一声，长剑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看似缓慢，却精准地斩向巨爪上的鳞片缝隙——那是妖蛟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噗嗤！”
剑光闪过，妖蛟的巨爪上爆出一团黑血，几片带着妖气的鳞片被斩落，掉进裂谷深处。妖蛟发出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在紫雾中翻腾片刻，竟缓缓沉入了深渊。
“它……退了？”阿竹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叶惊尘喘着粗气，流霜残剑的红光渐渐褪去，却比之前更加凝实。他能感觉到，妖蛟并非害怕他，而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震慑——那力量来自裂谷深处，来自剑冢的方向。
“快走！”他招呼众人，快步冲过断魂桥。桥对岸是一片黑石嶙峋的荒地，地面上布满了剑插过的孔洞，最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两个扭曲的大字：禁地。
石碑后的土地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是浸透了血液，空气中弥漫着比陨星渊更浓郁的剑气，甚至能看到无形的剑影在地面上游走。
“这里就是万剑盟不敢进的地方？”石牙踢了踢脚下的黑石，“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无形的剑影猛地窜出，擦着他的脚踝掠过，带起一串血花。石牙痛呼一声，低头看去，脚踝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冒出黑色的烟雾。
“是‘怨剑罡’！”叶惊尘认出这是破法碑残念中记载的东西，是战死剑修的怨念所化，“快用灵气压制！”
石牙急忙运转灵气，却发现溃烂的速度更快了，吓得脸色惨白：“没用！灵气被它腐蚀了！”
叶惊尘立刻抽出流霜残剑，剑尖凝聚起一缕银色剑气，轻轻点在石牙的伤口上。剑气接触到黑色烟雾，发出“滋滋”的声响，烟雾迅速消散，溃烂的伤口也渐渐止血、结痂。
“这剑……”石牙看着流霜残剑，眼中充满了震惊。
“流霜剑能净化怨气。”叶惊尘收起长剑，“这里的怨气比残剑谷重十倍，大家跟紧我，不要乱碰东西。”
他走在最前面，流霜残剑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将周围游走的怨剑罡尽数驱散。越往深处走，地面的暗红色越浓，空气中的剑气也越发狂暴，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剑鸣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练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巨大的谷地，谷中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长剑，有的剑身在地面上，有的只露出剑柄，最中央的位置，一柄半截的金色巨剑插在地里，剑身上刻着的“玄”字与青铜碎片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剑冢……”叶惊尘喃喃道，心脏狂跳不止。
就在这时，谷中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从巨剑后走了出来，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正是万剑盟那位剑尊境的监察使！
“终于等到你了，无垢剑心的传人。”监察使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能动摇人的心神，“老夫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叶惊尘握紧流霜残剑，全身的灵气都紧绷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万剑盟不是说这里是禁地吗？”
“禁地？”监察使笑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嘲讽，“那是骗你们这些蠢货的。这里是玄境剑祖留下的‘道标’，只有无垢剑心才能激活。老夫费了三十年功夫，才找到进入这里的方法，没想到却被你捡了便宜。”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剑鞘上的七颗红宝石同时亮起，一股磅礴的剑气弥漫开来，让周围的怨剑罡都瞬间静止：“交出玄剑碎片，老夫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
“否则怎样？”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巨剑后传来。叶惊尘抬头，看到之前在坊市遇到的灰袍老者正站在那里，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碎片，“柳长空，你以为凭你这点微末道行，就能染指玄境道标？”
监察使脸色一变：“陨星阁主？你竟然还活着！”
“托你的福，活得好好的。”老者将青铜碎片扔给叶惊尘，“小家伙，把碎片嵌进巨剑的缺口里，快！”
叶惊尘接过碎片，发现这正是最后一块玄剑碎片。他不再犹豫，快步跑到金色巨剑前，将碎片对准剑柄上的缺口按了下去。
“嗡——”
碎片嵌入的瞬间，整柄巨剑爆发出耀眼的金光，谷中所有的长剑同时震颤起来，发出震天的剑鸣。那些散落的玄剑碎片从叶惊尘怀里飞出，化作一道道青光，融入巨剑之中。
青光与金光交织，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将整个剑冢笼罩其中。叶惊尘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信息洪流涌入脑海，那是三位玄境剑祖留下的残念，记载着苍玄大陆的真相，记载着破界的方法，记载着……玄境之上的世界。
“不！”监察使发出绝望的嘶吼，想要冲上来阻止，却被光柱弹开，金色的剑罡瞬间将他吞噬，“我不甘心！我也能破界！我也能……”
他的声音在剑鸣中渐渐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灰袍老者看着光柱，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老伙计们，你们看，终于有人能完成我们未竟的事业了。”
叶惊尘沐浴在光柱中，丹田中的灵气疯狂暴涨，剑徒境、剑生境、剑士境……修为如同坐火箭般飙升，很快就突破了凡境，踏入了灵境剑师境！流霜残剑也彻底修复，化作一柄三尺三寸的银色长剑，剑身上流淌着霜花般的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残剑谷的普通弟子，不再是被万剑盟追杀的逃犯。
他是无垢剑心的传人，是玄境道标的激活者，是注定要……破界的人。
光柱冲天而起，刺破了苍玄大陆的天空，在云层中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的另一端，隐约可见璀璨的星河，听到来自域外的剑鸣。
叶惊尘握紧流霜剑，纵身跃入光柱之中，朝着那道裂缝飞去。身后，是灰袍老者欣慰的目光，是石牙和阿竹激动的呼喊，是残剑谷所有亡魂的期盼。
前方，是未知的世界，是真正的修行之路，是属于他的——玄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