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时空,靖康二年四月初一日,登州港。
晨光熹微,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掠过登州港。
巨大的港湾内,停泊着一艘艘大小海船。
其型制以宋时常见的福船、广船为主,间或有部分沙船。
港口码头,人喊马嘶,脚步声、号令声、船板碰撞声、海浪拍岸声交织成一片。
一队队顶盔掼甲的士兵正沿着长长的栈桥,秩序井然的鱼贯登船。
他们中不少人穿着新配发的靛蓝色和赤色布面甲,头戴铁笠盔,脸上带着对未知的茫然和一丝复仇的希望。
码头上。登州通判刁翚,一身簇新的绿色官袍,亲自带着判官、推官等十余名州衙的属官和本地乡绅,为宗泽一行壮行。
他捧着一碗壮行酒,走到宗泽面前,声音因激动和海风而有些颤抖。
“下官谨代登州父老,为宗公及麾下忠勇,壮行!此番跨海击虏,直捣黄龙,乃亘古未有之壮举!登莱百姓,翘首以盼捷报!惟愿副帅旗开得胜,扬我国威!收复故土,解民倒悬!”
宗泽接过酒碗,猛地将碗中美酒高举过头。
“金虏肆虐,山河破碎!二圣蒙尘,苍生泣血!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今日!我等奉大元帅之命,渡此辽海,直趋辽东!直捣金虏心腹之地!”
宗泽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狠狠地将瓷碗摔碎在地上,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北方海天相接之处,那传说中名为“狮子口”的登陆点
“过海!”“过海!!”“过海!!!”
三声怒吼,一声比一声高亢!
“过海!过海!过海!!”
迅速被韩世忠、马扩、岳飞、关胜、李成等将领的咆哮所应和,最终汇聚成四千将士喉咙迸发出的、震天动地的怒吼,压过了海浪声,在登州港的上空久久回荡!
粗大的缆绳被水手们奋力解开,一艘艘海船在风帆的驱动和海流的作用下,缓缓驶出登州港,在登州州衙和水师兵丁的注视下,载着威武的甲士朝着陌生的辽东驶去。
宗泽站在船头,海风掀起他花白的鬓发,他望着渐渐远去的故国海岸线,又望向东方水天相接之处,眼神复杂,有离别的苍凉,有对未知的凝重……
地下室内,白炽灯光下,姜睿三口两口解决了煎蛋和全麦吐司,又利落的从枪柜取出AKM,马卡洛夫手枪,KS-23霰弹枪和SVD狙击步枪。
距离上次在汉末时空助刘协铲除李傕郭汜,这些老伙计已经大半年没开火了。
但是姜睿有空的时候,依然会用枪油进行保养,故而状态一直不错。
随后姜睿背上战术背包,又提起一个无人机箱,开启时空门……
曷苏馆路,狮子口。
铅灰色的海天之间,百余艘大小海船组成的船队,正乘风破浪,沿着当年宋金“海上之盟”使团的航线,向北疾驰。
海浪拍打着岸边礁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与偶尔飞掠过海面的海鸟鸣叫声交织。
几艘梭形舢板,小心翼翼地靠上了布满湿滑苔藓的岩石滩头。
一身锁子甲的张荣,第一个敏捷地跳下船,草鞋踩在冰冷的海水和粗糙的沙滩上。
身后几十个跟他一同投军的梁山泊老兄弟,也是纷纷跳下船,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是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覆盖着尚未完全返青的枯黄灌木和稀疏的林木,更远处则是深黛色的山峦轮廓。
确认安全后,张荣让人挥动一面赤旗。
没多久,又有一艘艘舢板靠岸登陆,上百名身披布面甲的宋军士卒,在各自都头,队将的低喝声中,动作麻利地涉水登岸。
船头,一身防暴服的姜睿打开无人机箱,取出一台折叠状态的大疆无人机。熟练地展开机臂,装上电池,随着轻微的嗡鸣声,无人机轻盈地升空,迅速爬升,化作天际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
“飞……飞起来了!”
岸上、船上,宋军士卒们一片哗然,个个目瞪口呆,如同见了神迹。
几个胆小的甚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差点跌坐到海水里。
姜睿身后的马扩也倒吸一口凉气。
铁鸟?
木鸢?
无需振翅,凭空飞升?!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难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物。
姜睿的目光则聚焦在手中的控制器屏幕上。
狮子口的全貌清晰呈现在画面中。
西北面是连绵的低矮山岭,林木葱郁;东北部是大片淤泥淤积、长满芦苇的滩涂;整个海湾形如一张狰狞的狮口,三面环抱的陆地便是狮腹。
镜头缓缓移动、拉近,可以看到废墟般的狮子口关,荒芜的田野,被野草覆盖的道路,更远处是连绵起伏、植被茂密的丘陵……
方圆数十里,人烟绝迹。
偶尔掠过的镜头里,只有几只受惊的野兔和狐狸在灌木丛中仓惶逃窜窜出,以及更远处山林里传来的几声悠远兽吼。
“看来斜卯阿里那家伙当年的去城市化,挺彻底啊。”
姜睿挑了挑眉。
狮子口一个疑似没有人烟,但生机勃勃的野生王国。
好像直到金世宗完颜雍时代,化成关周边,方圆七百里都是严禁百姓樵捕,被女真贵族圈地用以围猎。
直到名臣完颜齐劝谏,方才弛禁,招募民众来此开垦土地。
无人机继续向北,飞越荒芜的田野和稀疏的林地。终于,在屏幕显示的约莫百里之外,一条狭窄的地峡出现在视野中。
金州地峡!
在地峡最窄处,赫然矗立着一座关城。
关墙依地势而建,扼守着官道,城墙上稀稀拉拉立着几杆残破的金国旗号,几个模糊的人影在城头懒散地移动。
“化成关。”
姜睿平静地报出地名,将控制器屏幕转向马扩。
马扩凑近看清姜睿手中的扁平小匣子上传回的画面,倒吸一口凉气,“这…这竟能将数十里外敌情尽收眼底?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而当他看清化成关城头那稀稀拉拉、毫无警觉的金兵时,饶是他早已有心理准备,也不禁脱口而出:“竟松懈至此?昔日辽人在此设三关互为犄角,如今…竟只剩化成一关,且如此懈怠!”
海防形同虚设,这陆路雄关,竟也只派些老弱残兵?
“速报副帅”
意识到战机,马扩压下心头的震惊,对身边的亲兵果断下令。
“狮子口空无一人,金军海防形同虚设!北面化成关守备薄弱,正是天赐良机!”
亲兵领命,飞快地坐上一艘舢板,驶向后方的船队传递消息。
而马扩也没有闲着,也跳下舢板涉水登陆,指挥身边的士卒清理滩头,伐木取石,搭建临时栈桥码头!
狮子口在唐朝,是安东都护府辖下的军事重镇,是转运军粮的港口,自然是不缺深水良港。
再加上姜睿的指点,很快就在后世的旅顺港位置搭建起了临时码头。
很快,后续船只陆续抵达。
当宗泽踏上狮子口的土地,听完马扩激动而详细的汇报,特别登上了黄金山,用姜睿借给他的前苏联8×30M军用望远镜,一览狮子口的“虚实”后,激动的胡须都抖动起来。
“天助我也!天助大宋!”宗泽用力一挥拳,“传令!全军登陆,依山傍海,立稳营盘!”
接下来的两日里,近四千宋军被海船运送到了狮子口,在黄金山在南麓向阳背风处选定营地,伐木立栅,挖掘壕沟,铺设鹿砦。还将船上堆积如山的粮秣、军械、帐篷卸载下来。
整个狮子口海湾,瞬间被宋军鼎沸的人声、号令声和劳作声填满。
很快,一座初具规模的营寨已在黄金山脚下昂然矗立。
营盘依山就势,木墙坚实,辕门、望楼、刁斗一应俱全,宣告着宋军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钉下了一颗楔子。
短暂的休整后,在四月初五,这支换装了新式甲胄、补充了战马、士气高昂的军队,正沿着一条几乎被野草淹没的废弃官道,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洪流,滚滚向北推进。
早已被荒草淹没,仅凭残留路基的官道上,旌旗招展,风声、金属摩擦声、脚步声、车轮声交织、
一队队顶盔掼甲的士卒,排着严整的队列,沉默地行进。
在他们中间和后方,是挽马拖曳的辎重车队。
在队伍的两翼和前方,有小队的骑兵更游弋。
行进间,浩大的声势,惊得官道两侧灌木丛中的野兔、狐狸仓皇逃窜.
队伍前方,一段残破的城垣突兀地矗立在荒草之中。
宗泽在宗颍的陪同下,踏上了坍塌了大半的夯土墙垣——昔日的狮子口关遗址。
他弯腰捻起一块带有焦痕的土块,又望向北方连绵的丘陵和平原,眉头紧锁。
“人烟断绝至此…”宗泽喃喃自语,“子充,你昔年使金过苏州,此地虽非繁盛,也不至于如此吧?”
他见过兵灾,但像这般行军数日、数千人动静而不被发现的景象,还是头一遭。
河北再惨,也总有些流民残喘,此地却仿佛死域。
马扩站在一旁,神色凝重:“末将七年前过此,虽不及河北繁华,但沿途村落田畴尚存,商旅偶见。眼前这等景象…只怕真如姜先生所言,三年前那场‘辽南大起义’后,金人屠戮镇压,尸塞断流,元气大伤,十室九空了。”
旁边策马而过的韩世忠闻言,狠狠啐了一口:“呸!金狗在河北杀人放火,到了他们自己地界,照样是鸡犬不留的豺狼本性!”
相州岳飞和李成虽未言语,但紧抿的嘴唇,握着兵器的手指关节发白,无不透露出同样的愤慨与杀意。。
他俩一个是相州人,另一个是雄州人。
家乡都先后被金军屠戮过。
自是难免触景生情。
宗泽看着麾下这些因新式装备而士气如虹的将领,心中豪气顿生,用力一挥手:“传令全军!加速前进!目标,化成关前关!今夜,全军在关城内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