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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半晌,脾气最火爆的“月港林”族长林凤,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猛地一拍桌子。

“看个屁!这不就是明抢吗?!”他怒声喝道,

“什么‘皇家海洋贸易总公司’?什么‘贸易许可证’?

说得好听!不就是眼红我们出海挣的这点辛苦钱,想来分一杯羹吗?”

“还四六分成?他皇家占四,我们占六?他凭什么!

船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货是我们的,风浪也是我们自己担的!

他动动嘴皮子,就要拿走四成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凤的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林当家稍安勿躁。”一个声音相对温和的“宁波李”族长,李旦,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别忘了,发这请柬的人,是谁。”

“靖海王,朱高烨!”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是在漠北,一炮轰平了鞑靼王帐,在京郊,一炷香拆了安远侯府的那位爷!”

“这位爷的行事风格,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他,可不是一个喜欢跟人讲道理的主儿。”

此言一出,林凤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在座的各位,虽然远离京城,但消息却灵通得很。

朱高烨在北疆和京城的“光辉事迹”,早就通过他们的情报渠道,传遍了整个东南。

那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而且手里攥着“大杀器”的狠角色。

“那...那又如何?”林凤兀自嘴硬道,

“天高皇帝远!他再横,还能把那十二门大炮拉到我们泉州来不成?

我们东南这么多家,联合起来,养的私兵护卫,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市舶司的太监,沿海的卫所,哪个没收过我们的好处?

他一个光杆司令的王爷,想来我们地盘上撒野,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番话,倒是让在场不少人,又生出了一些底气。

的确,他们这些海商世家,经过上百年的经营,早已在东南沿海,织成了一张盘根错节,水泼不进的利益大网。

官府、卫所、海盗,甚至海外的番邦,都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从他们嘴里抢食,无异于虎口拔牙。

主位上的陈友谅,却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议论,手中的夜明珠,被他盘得越发圆润光亮。

直到堂内再次安静下来,他才缓缓开口。

“联合起来,对抗王命?”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林当家,你这个想法,很大胆。但你想没想过,后果是什么?”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我们凭什么联合?今日我们能因利而合,明日,那位王爷只需稍加分化,许诺给汪家丝绸专卖权,给李家东瀛贸易权,你猜,我们这个‘联盟’,还能剩下几个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多了一丝警惕。

陈友谅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们拿什么对抗?私兵护卫?

不错,我们的人是不少。

但你觉得,我们那些只会欺负一下寻常海盗的家丁,跟靖海王那些在漠北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精兵比,如何?”

“更何况...”他的声音,陡然变冷,

“你们真的以为,他只有那十二门看得见的大炮吗?

我收到的消息是,在他就藩的天津卫,有一个比我们所有人的船厂加起来,还要庞大的造船基地。

那里,正在建造一种...不需要帆,就能在海上跑得比最快的福船还要快的,‘铁甲船’。”

铁甲船?!

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汇,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

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

“陈族长,此言当真?”李旦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我陈家在天津卫,也有些生意。”陈友谅淡淡地说道,

“虽然进不去核心区域,但远远地看过。那船厂日夜赶工,火光冲天,规模之大,远超想象。

我只知道,从三个月前开始,整个北方的市面上,就再也买不到一块上好的铁料和焦炭了。你们猜,都去哪儿了?”

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他们能从陈友谅这寥寥数语中,拼凑出一个何等恐怖的画面。

一位手握神兵,行事霸道,并且还在秘密打造一支无敌舰队的皇子,现在,客客气气地,给你们递上了一封请柬。

去,还是不去?

这已经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是一道送命题。

“可是...可是就这么把四成利润交出去,我不甘心啊!”林凤捶胸顿足,满脸的肉痛。

“谁又甘心呢?”陈友谅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夜明珠。

“但我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最重要的是,要会算账。”

他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我们现在出海,一船货,能平安回来,刨去给各路神仙的‘孝敬’,再扣掉给护卫的赏钱,最后到手的,能有五成利,就算老天保佑了。

若是遇上大点的风浪,或是碰上不要命的真海盗,血本无归,也是常有的事。”

“而现在,靖海王殿下给我们开出的条件是,我们出六成,他出四成。但他承诺,为我们提供‘皇家舰队’护航。”

“诸位,你们想一想,‘皇家舰队’,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从今往后,我们出海,再也不用看沿海卫所那些丘八的脸色!”

“它意味着,任何敢抢我们商船的海盗,都将面对大明朝最精锐的水师的追杀!”

“它甚至意味着,我们去到那些番邦小国,当地的国王,都得客客气气地,把我们当成‘天使’一样供着!”

“我们失去的,是看得见的四成利。但我们得到的,是看不见的‘安全’、‘尊严’,和一块...足以让我们将生意,做到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金字招牌!”

陈友谅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

“这是一笔买卖。一笔用我们的钱,去投资一位未来储君,甚至是一位未来天子的,天大的买卖!”

“去,我们可能会失去一部分利润,但我们搭上了皇家这条线,未来的路,会越走越宽。”

“不去,我们或许能保住眼前的利益。

但得罪了那位爷,他今天能造出打鞑靼人的炮,明天,就能造出专门打我们商船的炮。到时候,我们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这笔账,怎么算,我想...各位心里,应该都有一杆秤了。”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封烫金的请柬,放在了桌子最中央。

“我,泉州陈氏,去!”

“我,宁波李氏,也去!”李旦第二个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请柬,也放在了桌上。

“罢了罢了!算我林凤倒霉!他娘的,我去!”林凤虽然满脸不舍,但最终,还是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

很快,桌子上,就叠满了十几封一模一样的请柬。

...

十日后,泉州市舶司。

港口外,桅杆林立,百舸争流。

市舶司衙门内,更是人头攒动,汇聚了来自大明东南沿海,所有叫得上名号的海商巨贾。

他们或三五成群,或独自静坐,神情各异,但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一丝忐忑与期待。

巳时正。

在一队身着藏青色布面甲,腰挎制式长刀的亲兵护卫下,一个身着亲王常服,面容俊朗,眼神却深邃如海的年轻人,缓步走入了正堂。

正是靖海王,朱高烨。

他没有带任何文官,只带了首席匠官宋应星,以及一台用红布盖着的,造型奇特的东西。

他走到主位前,没有落座,只是平静地环视了一圈堂下这些掌控着大明经济命脉的商人们。

被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屏住了呼吸。

“诸位,想必都已知道,本王请你们来,所为何事。”

朱高烨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规矩,本王在请柬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今日,本王不想再重复。”

“本王今日来,只为给诸位看一样东西。看完之后,是走是留,是合作,还是...另谋出路,全凭诸位自愿。”

说罢,他对着宋应星,微微颔首。

宋应星上前一步,一把,扯下了那块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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