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珈柠选的“约会地点”在城郊的私人美术馆。
黑色轿车平稳地驶过长满青苔的石板路,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剩下车厢里若有似无的香水味,甜腻得像裹着毒药的糖。
张真源靠在副驾座上,侧脸线条在车窗透进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冷硬。
姚珈柠坐在他身边,指尖反复摩挲着他白大褂的袖口,像在确认一件归属物。
“这里的画,都是我外祖父收藏的。”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以前最喜欢带我来这里,说画里藏着最干净的世界。”
张真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干净?
他想起查到的那些资料——她外祖父把自己锁在画室里,用颜料混合着血,画下满墙扭曲的人脸,最后在一个雨夜,用调色刀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美术馆里空无一人,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
姚珈柠在一幅肖像画前停下,画里的女人眉眼和她有几分相似,眼神却带着一种破碎的温柔。
“这是我母亲。”她的指尖轻轻点在画框上,“她以前总说,爱一个人要学会放手。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张真源没接话。
他注意到画框角落有块细微的修补痕迹,像被什么东西砸过。
“她就是太傻了,才会被我父亲抛弃。”姚珈柠突然笑了,笑声在展厅里撞出冷硬的回响,“所以我不会放手,永远不会。”
她转身走向深处的画室,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陈旧的颜料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
画室中央的画架上,蒙着一块褪色的白布。
姚珈柠走过去,猛地掀开白布——
画布上是张真源的肖像。
笔触疯狂而细腻,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被放大,眼底的温润被刻意扭曲成一种模糊的阴郁,背景是大片大片的暗红,像凝固的血。
“好看吗?”姚珈柠的声音带着痴迷,“我画了很久。你看,你的眼睛里,是不是已经有我的影子了?”
张真源盯着那幅画,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这个女人,连偏执都带着一种病态的艺术感。
“姚珈柠,”他的声音在画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你外祖父的画,为什么都用红色颜料?”
姚珈柠的身体僵了一下,转过身时,眼底的痴迷被警惕取代。
“你查我?”
“我只是好奇。”张真源走近一步,目光落在画架旁的颜料盒上,“好奇那种红,是不是和他割喉时流的血,一个颜色。”
姚珈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抄起桌上的调色刀,刀尖对着张真源,手却在发抖。
“你闭嘴!”
“你怕了?”张真源没后退,反而笑得更冷,“怕别人知道,你和他一样,骨子里都流着疯子的血?
怕你的‘爱’,其实和他画里的红一样,都是用毁灭染出来的?”
“我杀了你!”姚珈柠尖叫着扑过来,调色刀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
张真源侧身躲开,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调色刀哐当落地,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把她按在画布上,她的脸贴着画中自己的肖像,鼻尖蹭到那片暗红的颜料。
“你看,”他凑近她的耳边,声音低得像毒蛇吐信,“你和你的画,都一样脏。”
姚珈柠在他身下挣扎,眼里却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张真源,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和我,本来就是一类人!”
张真源看着她眼底的火焰,突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猛地松开手,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画架上。
画架摇晃着倒下,那幅未完成的肖像摔在地上,画布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姚珈柠趴在地上,看着裂开的画,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裂了……真好。”
她抬起头,脸上沾着灰尘,眼神却亮得惊人,“这样,就只有我能拥有完整的你了。”
张真源没说话,转身走出画室。
阳光透过美术馆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不仅插在姚珈柠心上,也插在他自己心上。
那个温润的医生,正在被一点一点吞噬。
而身后,那个趴在地上的女人,正用指尖蘸起画布上的暗红颜料,慢慢涂在自己的唇上,像在描摹一个血色的吻。
这场沉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