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术馆回来的路上,车厢里的沉默比结冰的湖面更冷。
姚珈柠靠在车窗上,侧脸被玻璃映得发白,手指却在膝盖上反复画着圈,像在计算什么。
张真源闭着眼,假寐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只有紧握的指节泄露了他没睡着的事实。
车刚停在医院门口,张真源的手机就响了。
是急诊室的电话,语气急得发颤:“张主任,不好了!昨天那台术后监护的病人突然大出血,各项指标都在掉,我们控制不住!”
他猛地睁开眼,推开车门就往急诊室冲。
白大褂的下摆被风掀起,像一只仓促展翅的鸟。
姚珈柠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对司机说:“去查一下,那个病人的主治医生是谁。”
急诊室里一片混乱。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刺耳,护士们手忙脚乱地递着器械,血袋一袋袋空了又换上,染红了半面墙的置物架。
张真源戴上手套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一种清晰的预感——这不是意外。
“凝血功能异常!”麻醉师的声音带着哭腔,“用了药也没用!”
张真源盯着监护仪上跳崖般下降的数字,突然想起姚珈柠在美术馆里说的话——
“你在乎的一切,我都能毁掉”。
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姚珈柠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和急诊室的惨白形成刺目的对比。
她手里把玩着一个药瓶,瓶身透明,能看见里面残留的白色粉末。
“张医生,”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看来你的病人,不太听话啊。”
张真源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一步步走向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周围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是你做的。”
他说,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是又怎么样?”姚珈柠把药瓶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急诊室里格外刺耳,“只要你跟我说句软话,求我,我就告诉你解药是什么。”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变成了长鸣,像一曲绝望的挽歌。
护士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张真源没有回头,他知道,那个病人已经没了。
他看着姚珈柠,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熄灭了。
“姚珈柠,”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决心,“你成功了。”
姚珈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好像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你……什么意思?”
“你让我明白了,”张真源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对付疯子,只能用疯子的办法。”
他突然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姚珈柠的眼睛猛地睁大,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掐得更紧。
窒息感让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里却闪过一丝诡异的满足。
“张真源……你终于……属于我了……”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嘴角甚至带着笑。
张真源看着她眼底的疯狂,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他猛地松开手,姚珈柠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眼泪混合着笑意流下来。
他转身走向手术台,脱下沾血的手套,扔进垃圾桶。
动作平静得像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通知家属,病人抢救无效。”
他对护士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护士愣了愣,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那个永远温和耐心的张主任,好像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张真源没有再看姚珈柠一眼,径直走出了急诊室。
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拖在地上的血痕。
他知道,从这个病人停止心跳的那一刻起,他和姚珈柠之间,就只剩下不死不休。
而他,已经做好了染满鲜血的准备。
姚珈柠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慢慢伸出手,抚摸着自己被掐红的脖子。
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带着血腥气的温度。
她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我们……终于一样了……”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映着她脸上病态的笑容,像一幅扭曲的油画,挂在名为地狱的展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