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深夜砸下来的,豆大的雨点狠命抽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像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抓挠。
别墅里的灯忽明忽暗,电流发出滋滋的杂音。
张真源靠在沙发上,铁链被姚珈柠拽得很紧——她缩在他怀里,像只受惊的猫,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胳膊。
“我怕打雷。”
她的声音埋在他的颈窝,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真源没动,任由她靠着。
雨声太大,掩盖了两人的呼吸声,只剩下铁链偶尔碰撞的轻响。
他想起查到的资料,姚珈柠小时候被锁在画室,恰逢雷暴天,外祖父的画被风吹倒,颜料泼了她满身,像血。
“小时候,我妈会抱着我数闪电。”张真源突然开口,声音被雨声滤得很轻,“她说每道闪电都是天上的灯,亮一次,就少一分黑暗。”
姚珈柠的动作顿了顿,掐着他胳膊的手松了松。
“你妈……对你很好?”
“嗯。”
张真源望着窗外扭曲的树影,“她也是医生,救了很多人,最后自己倒在手术台旁。”
姚珈柠没再问,只是把脸埋得更深,呼吸温热地蹭着他的皮肤。
铁链在两人腰间松松垮垮地搭着,第一次没显得那么冰冷。
雨势渐小时,张真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在碰他的手腕——姚珈柠正用发夹撬手铐的锁芯,动作笨拙,额头上渗着汗。
他没睁眼,只是睫毛颤了颤。
“咔哒”一声轻响,左手的手铐开了。
姚珈柠的呼吸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她盯着他的手腕看了很久,指尖轻轻抚过那圈红痕,然后……把自己那边的手铐也解开了。
铁链彻底松了,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张真源依旧闭着眼,感觉姚珈柠站起身,脚步声往门口走。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要干什么?叫人来把他重新锁起来?还是……
门被推开一条缝,冷湿的夜风灌进来,带着泥土的腥气。
姚珈柠却没走,只是站在门口,背对着他。
“你走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张真源睁开眼,看着她的背影。
月光从门缝漏进来,在她身上镀了层银边,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为什么?”他问。
姚珈柠没回头。
“我不想让你恨我。”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也不想……真的和你一起下地狱。”
张真源站起身,走到她身后。
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雨水的湿气,竟没了之前的甜腻,只剩下点落寞。
“你以为我走了,就能回到以前?”
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我的医院,我的病人,我那些被你毁掉的……都能回来?”
姚珈柠的肩膀抖了抖,没说话。
“姚珈柠,”张真源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你锁不住我,也放不走我。”
她猛地回头,眼里蓄着泪,却又带着点愤怒。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张真源看着她的眼睛,眼底的黑暗里,似乎藏着点别的东西,“这场戏,还没演完。”
他伸手,重新握住她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传来,姚珈柠却没躲。
“但我们可以换种演法。”
张真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不用铁链,不用威胁,就……试试别的。”
姚珈柠愣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试什么?”
“试试……”张真源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试试像正常人一样,待一会儿。”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一点鱼肚白。
风从门缝钻进来,吹起两人的衣角,也吹起了地毯上那截孤零零的铁链。
姚珈柠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门依旧开着,外面是自由的路。
但张真源没走,姚珈柠也没催。
或许,他们都累了。
累了互相伤害,累了彼此囚禁。
或许,在这片黑暗里待得太久,也会想看看……
不那么疯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滋味。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暂停”,是救赎的开始,还是另一场更深的沉沦。
天边的光,一点点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