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整,景烟的车驶出小区时,贺峻霖已经等在路边。
他换了件黑色工装外套,帆布包斜挎在肩上,见她的车过来,立刻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来,动作自然得像坐过千百次。
“姐姐的车跟你人一样,”他系安全带时扫了眼内饰,“干净,利落。”
景烟没接话,发动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声,贺峻霖却没觉得尴尬,自顾自地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偶尔点评两句:
“这家包子铺的糖包超甜,下次买给你尝?”
“前面路口的红绿灯总坏,要小心。”
他的声音像背景音,不吵,却填满了车厢里的空白。
景烟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放松,甚至在他说到某个老街区的咖啡馆时,下意识点了点头:“他们家手冲不错。”
贺峻霖眼睛一亮:“姐姐去过?”
“以前项目考察时路过。”
“那下次一起去?”他立刻接话,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
景烟侧头看了他一眼,少年正望着她笑,眼里的光比车窗外的阳光还亮。
她没回答,却在心里默认了这个邀约。
到了工作室楼下,贺峻霖没立刻下车,反而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罐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是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柠檬片,泡着蜂蜜,罐口用牛皮纸封着,系着根麻绳。
“昨天炖完汤去超市买的,”他有点得意,“你总喝冰的,这个泡温水喝,对胃好。”
景烟捏着罐子,玻璃壁微凉,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下。
她刚想说谢谢,就看见贺峻霖突然皱了皱眉,手按在腰侧,脸色白了一瞬。
“怎么了?”她问。
“没事,”他立刻笑了笑,掩饰似的推开车门,“干活去了,姐姐晚上见。”
他下车的动作有点僵硬,转身时,景烟瞥见他工装外套的后襟,隐约洇开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叫住他,车后却传来催促的鸣笛声,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厦入口。
一整天,景烟都有些心神不宁。
午休时,她鬼使神差地调出了大厦门口的监控录像——昨天傍晚,贺峻霖蹲在台阶上等她时,腰侧就捂着个冰袋,只是她当时没注意。
傍晚下班,贺峻霖果然又等在楼下,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惯常的笑,仿佛中午那点异样从未发生。
“今天炖了银耳莲子羹,”他把桶递给她,“看你好像没睡好。”
景烟没接,只是盯着他的腰:“受伤了?”
贺峻霖愣了下,随即摆手:“小伤,搬东西蹭到了,没事。”
“我看看。”景烟的语气不容置疑。
少年僵在原地,眼神闪烁了两下,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掀起外套。
腰侧缠着层厚厚的纱布,纱布边缘隐约透出红色,显然伤得不轻。
“什么时候的事?”景烟的声音沉了下来。
“就……前天吧。”他挠了挠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工地上不小心被钢管砸了下,真的不严重。”
景烟没说话,转身打开后备箱,拿出急救箱。
她的动作很轻,拆开纱布时,看见那道不算浅的伤口,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火气——气他瞒着,更气自己竟然现在才发现。
“跟我回家。”她把消毒水和棉签塞进他手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贺峻霖眼睛倏地亮了,像被主人允许进门的小狗,刚才的慌张瞬间被雀跃取代:“姐姐这是……担心我?”
景烟没理他,却在他跟上楼时,刻意放慢了脚步。
楼道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拉出两道靠近的影子,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