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的脚步钉在原地，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将他脸上的神情切割得晦暗不明。那句带着冰冷嘲弄的话语，像细针一样刺破了她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
她抬起头，迎上顾夜白的目光。镜片后的眼睛里，那惯常的温顺和回避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被无端卷入是非后的烦躁和不悦。
“我不明白会长的意思。”她的声音比平时冷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硬刺，“受欢迎与否，与我无关，更与工作无关。”
她刻意忽略了叶瑾，将问题核心拉回到她最在意的事情上——工作，以及因此带来的不必要的麻烦。
顾夜白看着她眼中那簇细微却真实的火苗，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反而缓和了些许。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并未逼近，却无形中缩小了两人之间的空间。
“无关？”他重复了一遍，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剖析般的锐利，“一个顶级Alpha，在全校瞩目的场合，越过所有人，精准地找到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你，主动示好，邀约交流。你觉得这背后，会毫无缘由？”
沈棠的心微微一沉。她当然知道这不寻常，但她宁愿将其归结为一场误会或对方一时兴起。她最擅长的就是忽略和淡化那些她不想处理的复杂人际信号。
“或许只是出于礼貌，或者…他真的对植物萃取感兴趣。”她试图用最简单、最公事化的理由解释，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的急切。
“礼貌？”顾夜白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叶瑾是生工学院首席，家世显赫，眼光极高。他的‘礼貌’，从不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巡梭，像在审视一件突然变得有趣的谜题，“除非…他发现了什么值得他‘礼貌’的价值。”
价值？沈棠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她有什么价值？一个临时帮忙整理档案、存在感稀薄的Beta？她下意识地想要否定，但内心深处，一丝极细微的、被刻意压抑许久的疑虑悄然浮现——关于她那始终无法明确归类的、过于平淡的信息素，关于她偶尔会感受到的、他人对她气息的异常反应…
但她迅速掐灭了这丝念头。不可能。她的分化检测报告明确写着Beta。她习惯了这种平静，拒绝任何可能打破现状的变量。
“会长想多了。”她垂下眼睫，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不以为意，“我只是个临时助手，完成分内工作就好。其他人的想法，我不关心，也与我无关。”
她再次强调“无关”，像是在对自己下指令。
顾夜白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重新缩回那副温吞顺从的壳里，将那点刚刚探头的、带着鲜活气息的棱角小心翼翼地藏好。他的眼神深了些许，那里面翻涌的某种情绪似乎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耐心的审视。
“最好如此。”他最终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保持专注是好事。”
他侧过身，让开了通路，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典礼快结束了，回去吧。”
沈棠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快步从他身边走过，走向礼堂的方向。她的背挺得笔直，步伐稳定，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得有些失序。
顾夜白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目光深沉。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瞬间，从她身上逸散出的、极其微弱的、因情绪波动而产生的一丝异样气息——不再是平日那近乎虚无的平淡，而是带着一点极淡的、清冽的…像是被惊扰后的草木根茎断裂开来的微涩。
很淡，转瞬即逝，几乎无法捕捉。
但却与他记忆中任何一种Beta的信息素都截然不同。
也更印证了他的某个猜测。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狩猎般耐心的弧度。
不关心？无关？
他倒要看看，这只拼命把自己藏在沙子里的鸵鸟，还能躲多久。
这场由他意外掀起的风，才刚刚开始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