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裂缝的刹那，叶惊尘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哀鸣。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被强行拉伸的酸胀。苍玄大陆的天地灵气在这里变得稀薄如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暴到近乎无序的“剑元”，它们像无数细小的剑刃，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若非流霜剑及时亮起银芒护体，他恐怕已经被撕成碎片。
“这里就是……域外剑界？”
他悬停在虚空中，脚下是翻滚的灰色云霭，云霭中不时闪过一两道银白色的流光，细看之下竟是由纯粹剑元凝聚的“剑雨”。抬头望去，天空是暗沉的紫黑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破碎的剑影在缓缓旋转，像一场永不落幕的星辰剑阵。
流霜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的霜纹亮起，指向左前方一座悬浮的岛屿。那岛屿通体由青色岩石构成，表面插满了倒立的长剑，剑尖朝下，剑柄朝上，远远望去像一片钢铁森林。
“有灵气波动。”叶惊尘凝神感知，岛屿深处传来微弱却精纯的剑元，与流霜剑的气息隐隐共鸣，“而且……是活的。”
他驾驭着刚领悟的御剑术，朝着岛屿飞去。灵境剑师虽能御气飞行，但在这剑元狂暴的域外，每前进一寸都异常艰难，流霜剑的银芒几次被剑雨撕裂，逼得他不得不运转《无垢剑典》，吞噬那些靠近的剑元补充消耗。
越是靠近岛屿，空气中的剑元就越浓郁，甚至能看到一些半透明的“剑奴”在岩石上徘徊。这些剑奴身形与人相似，却没有五官，整个躯体由流动的剑元构成，手里握着虚幻的长剑，漫无目的地游荡，一旦有外物靠近，便会嘶吼着扑上来。
“是剑元凝结的傀儡。”叶惊尘认出这与剑冢的怨剑罡同源，只是更具攻击性。他不想浪费力气，脚下一点，流霜剑划出一道银色弧线，“破妄”剑意展开，精准地从剑奴之间的缝隙穿过——那些剑奴的攻击看似密集，实则每三次挥剑后必有一瞬迟滞，正是“破妄”的绝好目标。
岛屿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破的石台，石台顶端悬浮着半块青色玉简，玉简周围环绕着三道剑影，散发着与玄境剑祖残念相似的威压。叶惊尘刚靠近石台，那三道剑影突然化作实质，挡在了他面前。
左边的剑影身着白衣，手持一柄断裂的金色巨剑，面容与剑冢那半截巨剑上的纹路隐隐重合；中间的剑影穿着黑袍，剑身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只能看到一双燃烧着幽火的眼睛；右边的剑影最为奇特，竟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童，手里握着一柄比他还高的木剑，脸上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玄境剑祖的残魂！”叶惊尘心中巨震，下意识地握紧流霜剑。
白衣剑祖率先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无垢剑心的传人，你可知踏入此地的代价？”
“晚辈不知。”叶惊尘躬身行礼，“但晚辈知道，苍玄大陆是座囚笼，前辈们当年便是想打破囚笼，才会……”
“闭嘴！”黑袍剑祖突然厉喝，声音中的怨怒让周围的剑元都剧烈翻涌，“你懂什么？那不是囚笼，是‘养剑池’！我们三个蠢货，以为看到了真相，结果反倒成了别人的‘剑饵’！”
叶惊尘愣住了：“剑饵？”
孩童剑祖突然笑了，声音清脆却带着寒意：“你以为玄境是什么？不过是给‘界外剑主’养的剑胎罢了。我们三个突破玄境时，神魂就被烙上了印记，若非拼死斩断联系，连残魂都留不下。”
他指了指石台上的玉简：“这是‘界外图谱’，记载着我们三个的研究。想活下去，就把它记住，然后……要么回去当你的笼中鸟，要么就做好被界外剑主追杀到神魂俱灭的准备。”
叶惊尘拿起玉简，指尖刚触及表面，无数信息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那是三位剑祖对域外的探索记录：
界外剑主并非一人，而是一个族群，他们以“养剑池”的方式培育各个小世界的剑修，待其突破玄境便收割神魂，炼化为自身的“本命剑魂”；苍玄大陆的万剑盟，其实是界外剑主安插的“牧剑人”，负责筛选有潜力的剑修，同时阻止他们发现真相；而陨星渊的裂缝，根本不是自然形成，而是界外剑主用来投放“剑种”的通道……
“原来如此……”叶惊尘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为何万剑盟要阻止玄境突破，为何残剑谷会被围剿，“那你们当年……”
“我们想毁掉养剑池的核心。”白衣剑祖的声音带着苦涩，“可惜失败了。界外剑主的力量远超我们想象，最后只能用残魂封印裂缝，延缓他们投放剑种的速度。”他看向叶惊尘，“现在，这担子落到你身上了。”
“我？”叶惊尘握紧玉简，“我只是灵境剑师，连圣境都没到，怎么可能……”
“因为你是无垢剑心。”孩童剑祖打断他，木剑指向他胸前的青铜小剑，“玄剑碎片集齐后，它已经能屏蔽界外剑主的印记。你是唯一一个既能突破玄境，又不会被收割的人。”
黑袍剑祖突然出手，一道黑色剑气射向叶惊尘的眉心。叶惊尘下意识地挥剑格挡，却发现那剑气并未伤人，而是化作一道黑色的印记，烙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是‘匿魂印’。”黑袍剑祖的声音缓和了些，“能暂时隐藏你的气息，让界外剑主找不到你。但记住，一旦你突破圣境，印记就会失效，到时候……”
“到时候，我会找到毁掉养剑池的方法。”叶惊尘抬头，目光坚定，“前辈们未竟的事，晚辈来完成。”
三位剑祖的残魂对视一眼，同时笑了。白衣剑祖化作一道金光，融入流霜剑中，剑身上的霜纹顿时多了几分金色纹路；黑袍剑祖化作一缕黑气，钻进叶惊尘的丹田，与无垢剑心的吸力结合，让吞噬剑元的速度快了数倍；孩童剑祖则跳上他的肩膀，木剑化作一道流光，缠在他的手腕上，变成了一个银色的手环。
“流霜剑有了‘破界’之力，你的剑心能吞噬界外剑元，这手环能预警危险。”孩童剑祖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去吧，先去‘碎剑海’，那里有我们留下的一些东西，或许能帮你突破圣境。”
话音落下，石台突然开始震动，整座岛屿都在缓缓消散，显然是三位剑祖的残魂耗尽了力量。叶惊尘最后看了一眼正在崩解的钢铁森林，转身朝着孩童剑祖指引的方向飞去。
碎剑海比他想象的更壮观。
那是一片由无数断剑残骸组成的海洋，有的剑身长如巨舰，有的剑尖细如毫发，最深的地方望不见底，只能看到翻滚的剑元漩涡。叶惊尘驾驭着流霜剑，在断剑之间穿梭，能感觉到每一柄断剑中都残留着微弱的意志，像是在诉说着被收割的不甘。
“就在那艘‘剑舰’里。”手腕上的银环突然发烫，指向远处一艘由数万柄长剑拼接而成的巨舰。巨舰的甲板上插着一面残破的旗帜，上面绣着一个金色的“玄”字。
叶惊尘落在甲板上，脚下的长剑发出“嗡嗡”的悲鸣。舰舱的门是用一柄巨大的剑脊制成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当年跟随三位剑祖反抗界外剑主的剑修。
“这里是……前辈们的旗舰？”
他推开剑脊门，舱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简和兵器，最显眼的是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金色晶体，晶体中包裹着一缕银色的火焰，正缓缓跳动。
“剑主心火！”叶惊尘认出这是《无垢剑典》中记载的至宝，是剑主境修士的本源之火，能淬炼剑身，更能助人突破圣境，“竟然真的在这里！”
他刚想拿起金色晶体，银环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孩童剑祖的声音急促地响起：“小心！有界外剑修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叶惊尘猛地转身，只见碎剑海的尽头，三道流光正朝着这边飞来。为首的是个身着银色战甲的青年，手持一柄菱形长剑，剑身上刻着复杂的符文，散发着比黑袍剑祖更强大的威压；身后跟着两个中年修士，气息虽稍弱，却也远超灵境巅峰。
“界外剑主的‘猎剑使’！”叶惊尘瞬间握紧流霜剑，“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是剑主心火的气息引过来的。”孩童剑祖的声音带着凝重，“为首的那个是‘银甲猎主’，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界外剑主的境界，你不是对手，快跑！”
叶惊尘却没有动。他看着石台上的剑主心火，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猎剑使，突然笑了：“跑？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
他抓起金色晶体，将其按在流霜剑上。剑主心火接触到剑身的瞬间，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金色晶体寸寸碎裂，银色火焰顺着流霜剑的纹路蔓延，将整柄剑都笼罩其中。
“啊——”
叶惊尘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感从手掌传来，流霜剑像是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要将他的手掌融化。但与此同时，丹田中的无垢剑心也爆发出强烈的吸力，疯狂吞噬着周围的剑元，与剑主心火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冲击着灵境与圣境之间的壁垒。
“灵海……要破境了！”
他能感觉到，丹田中的灵气正在凝聚成一片金色的海洋，灵海中央，无垢剑心的吸力越来越强，甚至开始吞噬那些靠近的界外剑元，转化为更精纯的圣境之力。
“找死！”银甲猎主已经冲到近前，菱形长剑带着撕裂空间的剑气，直刺叶惊尘的眉心。
叶惊尘不闪不避，任由银色火焰将自己和流霜剑完全包裹。在剑气及身的刹那，他猛地睁开眼睛，灵海中的金色海洋轰然炸开，一股属于圣境剑尊的威压冲天而起！
“破！”
他低喝一声，流霜剑带着银色火焰，迎着菱形长剑斩了下去。
两柄剑碰撞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刺目的白光。银甲猎主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菱形长剑，剑身上的符文正在寸寸碎裂，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灼烧着他的神魂。
“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叶惊尘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突破圣境后，无垢剑心的吞噬之力暴涨，流霜剑上的银色火焰突然化作一张巨网，将银甲猎主和两个中年修士完全笼罩。
“以剑养剑，以魂炼心。”他轻声念出《无垢剑典》的总纲，流霜剑轻轻一抖，银色火焰瞬间熄灭，原地只留下三枚黯淡的剑形晶体——那是猎剑使的本源剑魂，已经被无垢剑心彻底吞噬、净化。
叶惊尘收起晶体，握了握拳头。圣境剑尊的力量在体内流淌，比灵境时强了百倍不止，流霜剑也变得更加凝实，金色纹路与霜纹交织，散发出既神圣又冰冷的气息。
手腕上的银环不再震动，孩童剑祖的声音带着欣慰：“不错，没给我们丢脸。接下来，该回苍玄大陆了。”
叶惊尘抬头望向通往苍玄大陆的方向，那里的裂缝依旧存在，只是比之前更不稳定，隐约能看到万剑盟的修士在裂缝边缘布置阵法。
“回去。”他握紧流霜剑，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是时候让那些‘牧剑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剑主了。”
流霜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带着他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苍玄大陆的方向飞去。碎剑海的断剑残骸在他身后缓缓沉浮，像是在为他送行，又像是在期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苍玄大陆的天，要变了。